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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小姐——」羅悅苦笑。「您太久沒消遣了嗎……」

  「願你還有好運。」女子面無表情,乾乾脆脆地送了他一句。

  羅悅雙掌一攤。「好吧!」反正這裡也沒他的事,他旋身走向拱門,趁早離開,免得小姐又出口什麼倒楣事在他頭上。

  「他真的慘了!」女子看著羅悅沒入紗簾的背影,咕噥著。「不知天生的笑臉會不會消失,真想看呵……」低笑結束,吐吐粉舌,翻一下白眼,鬼靈精怪地,走回床邊。

  「你要餵奶嗎?」女子盤腿坐上床,拉拉身上的浴衣,氣定神閒地面向賀則雲。

  她這一問,賀則雲真覺得胸部明顯脹疼,孩子在她懷裡鑽動著。她撩起衣服,孩子本能地吮住她,愉快地享用出生後的第一餐。

  「像個小強盜一樣!」女子看著嬰孩吸奶吸得鼻頭冒汗,不禁呼道。「會不會疼啊?嫂嫂——」一雙好奇大眼直勾勾瞅住賀則雲。

  賀則雲盯著女子,那微卷的俏麗短髮、明亮的五官,跟祭冠禮都有幾分相似,只是女子更加纖秀。「你是冠禮的妹妹?」她試問。

  女子點點頭。「嗯,我叫祆兒——一半神一半妖的『祆』。」祭祆兒總是得意地這麼介紹自己。「祭家沒人比我更靈通了,我早就知道嫂嫂一定是冠禮哥哥的『夫人』,羅悅那個笨蛋竟以為你是小堂哥在外面惹的女人,連曾爺爺也氣壞,離家出走了……」

  「這裡就是祭家嗎?」賀則雲問。

  「這裡是祭家海島——」祭祆兒答道。

  賀則雲顰蹙眉心,覺得自己似乎被帶到很遠的地方——離丈夫越來越遠了。

  祭氏是一支神秘的遠古華族,離群索居,隱遁龍形海島。他們家訓嚴謹,規矩多,偏偏出了一個桀驁不馴、玩世不恭的祭元祠——此人是祭祆兒的堂哥,祭冠禮最小的堂弟,在外樂玩愛情遊戲,報的卻是兄長之名,同輩手足裡,幾乎人人都為他背過風流債。所以,當賀則雲上祭家飯店,找祭冠禮時,羅悅直覺又是這麼一回事。「忠心」的他為了固守沉穩內斂、行事低調、從無緋聞的主子的名聲,私下將賀則雲帶回海島,請祭氏大家長處理這事。

  「羅悅這次太自以為聰明了。」祭祆兒說了句,伸手逗一下嬰孩吸奶的臉頰。

  小嬰孩鬆開嘴,嚶了一聲。賀則雲換邊抱,孩子隨即又找到自己的需求,滿足地吸吮著。

  「呵呵,貪吃的小鬼,真有趣!」祭祆兒唇角上翹,美眸圓瞠,挑著細細的眉梢。

  「對了,嫂嫂,你怎麼沒戴哥哥給的龍形鏈呀?」祭祆兒突然問。

  賀則雲頓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我什麼事都知道喔!」她俏皮地眨眨眼,跳下床,纖指又戳一下嬰孩鼓鼓的嫩頰。小傢伙老大不爽地哇哇叫,她呵呵地笑著,翩然轉身。「姑姑就不吵你喝奶嘍!拜拜——嫂嫂,很高興認識你,歡迎你成為祭家人。」揮揮手,倩影沒入拱門紗簾裡。

  賀則雲垂首,凝著兒子的小臉,美顏慊慊地低語:「有個頑皮的姑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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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鏤刻著龍紋的電梯由專人操縱直達飯店頂樓,門一敞滑開來,電梯人員攤開一隻手,恭請他。

  祭冠禮踏出電梯,往長廊底的總統套房走。聲紋辨識後,他進門,直接到最大的一間臥房。房裡全是古心古貌的中國式擺設,山水屏風後,一名高大健朗的老人,捲著大袖,正握筆在作畫。老人站著揮毫的動作生龍活虎,氣勢磅礡,儼然是一派大家。

  祭冠禮走到書案邊,幾盆綠竹植栽高高低低置放在鑿空的花牆裡。「曾祖父這麼好興致。」他開口。老人是他的曾祖父、祭氏的大家長、最高權力者,發須見白,額高飽滿,面容強悍,至今仍掌管祭氏一族大大小小人事物,像個不服老的帝王。

  老人蘸蘸硯台上的濃墨,停一下筆,喉嚨發出渾厚有力的嗓音。「怎麼不問我來做什麼?」一雙炯亮的黑眸看向祭冠禮。

  「您巡視東南亞礦區,順道在此休憩,不是嗎?」祭冠禮回道。這是他接到的消息。

  「聽飯店總管說你很少回來——」老人頓住語氣,在宣紙上勾勒一、兩筆,才道:「這是為什麼?飯店裡的人沒好好侍候你?」

  「我的妻子不會想跟我住在飯店裡。」祭冠禮直接回答。他相信精明的曾祖父,已知道他在台灣的一切了。

  「你什麼時候有的妻室?我可不記得我有什麼『立名』的長曾孫媳。」老人平淡、不以為意地說。

  「立名」是祭家獨特的結婚儀式,凡是祭家人的伴侶都得經過這道儀式,才算是真正被長輩接受、認同。

  「我跟則雲公證過了。」祭冠禮沉穩地回道。

  老人抿直唇,筆尖一揮,穿梭雲霧的龍形顯了出來。「前些日子,元祠『立名』怎麼不見你回島?沒接到通知嗎?」老人換了細毫,描點著龍鱗,跟曾孫對答的一字一句像是很平常的閒聊。

  祭冠禮沉下臉,往明艷的窗邊走,窗外小小的花圃,栽種一株株空中白玫瑰。這祭家飯店的最高層,如深入雲中的神居,俯視整座城市的動靜。祭氏擁有做人的神格特性,只要願意,芸芸眾生逃不過任何掌握,他卻怎麼也找不到妻子的身影。真正的神居應該是她的便利屋,能將她隱藏得那麼好,真正的仙應該是她,能像飛天一樣不遺留任何足跡。

  祭冠禮讓電動窗簾降下,定定神情,回答老人的問話:「我有其他事要辦。」他的妻子失蹤了,他哪還管兄弟手足結不結婚!現在他只想知道妻子究竟在哪兒!「您如果沒有其他事,冠禮就不打擾曾祖父興致了——」他欲退離。

  老人完成最後一筆,點亮活靈活現的龍目,道:「你該回海島的,祭冠禮——」他放下衣袖,雙掌剪在腰後,紅光滿面,昂首沉吟地盯著這名向來穩重自信的長曾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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