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道歉有用,說了,就不會留下遺憾了吧!
這句話每個字的意思秦從恩都懂,但湊成句子她還是有聽沒有懂。
「別問。」她正要發問,便被他阻斷。
秦從恩聳聳肩。好吧,既然不要她問,她就不問了。
「快走,不然一下子天就黑了唷!」她漾開一笑。
乍見她無邪的嬌憨笑靨,男人的心猛然一緊,按住劍柄的手無法自持地發顫。
這張笑臉……
好美。
秦從恩楞楞看著他輕撫她臉頰的舉止,羽睫在大眼上掀了掀,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像是她所認識的人,他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樣。
「大哥,咱們今天的收穫真不少,晚上有烤野雉可以吃了!」
「今晚好好飽餐一頓,明兒個才有力氣去瀚北城謀事!」林徑的另一頭,傳出兩個男人交談的聲音。
「大哥,咱們真要收手不幹?」其中一人問。
「渾小子,這不是你提議的嗎!」另一人輕惱地回嘴。
「我的意思是,重新做人的感覺真像漫步在雲端,渾身輕飄飄的,好比作夢似的--哎唷……很痛款!你幹嘛打我腦袋?」
「會痛嘛。放心,你不是在作夢啦!」
陌生的交談聲漸趨清晰,腳步聲也離他們愈來愈近。
「有人款?」秦從恩的注意力被那些聲音吸引,側頭朝男人背後的方向張望,下一瞬間,圓眼陡地一瞠--由左胸迸開的劇烈疼痛,伴隨著艷紅的血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血,摸起來應該有溫度,浸潤她全身的,卻是冰冷。
在她倒地失去意識前,清楚看見那陌生男子,將手中的長劍送入她心口。
「到了……就是這兒……我大哥在那兒。」
三更半夜,邊關北方某座窮鄉僻壤的小村落,忽然有緊急如催命使者的急促馬蹄聲造訪,掀起少有的不平靜。
兩匹駿馬在某處莊稼園前揚蹄停下,其中一匹黑駒的主人一下馬,高大身影便宛若凌厲的旋風過境,心急如焚地揪住到外頭來探看的男人衣襟。
「從恩人在哪!」
「在、在屋裡……」
被穆鷹凌厲的氣勢嚇到,那人惶惶然指了個方向,穆鷹便立即奔去。另一匹駿馬上的隨行夫妻臉上也充塞凜肅,下馬跟上。
「大哥……」祟羅趴在黑駒鞍上,發出彷彿歷經重重磨難的哀嚎。
「還不快下來,一臉要死不活地賴在馬背上幹嘛!你的馬呢?」鬼剎啐道。
鬼祟羅剎在前往瀚北城的途中,於一處密林巧遇一名遭人殺害重傷的姑娘,卻認出這名姑娘就是之前「慷慨解囊」幫助他們兄弟的秦從恩,震驚之餘,連忙搶救身中劍傷昏迷的她,由哥哥鬼剎帶她到附近村落求醫,弟弟祟羅則策馬趕往漠鷹堡通知穆鷹。
由於漠鷹堡眾人正因秦從恩的失蹤而紛紛出堡尋找,穆鷹亦然,決定往南找尋。索性如此,祟羅便在往北的半路遇上穆鷹,省了一兩個時辰的路程,於是領著穆鷹和雍偃夫婦來到與鬼剎約定的地點會合。
「穆鷹嫌我的馬太慢,抓著我跟他同乘一騎……」祟羅哭喪著臉。
「很好呀,天下少有的殊榮。」
「殊榮個鬼!這匹馬飛得跟風似的,震得我骨頭都快散了,為了保命就不能不抱著穆鷹,嚇都嚇死了!你來試試,包準你三天下不了床外加大吐三天--哎唷喂呀……」正要下馬的祟羅,因為渾身乏力而直接滾到地上,摔了一身爛泥。 「呼,我還活著,碰到地面的感覺真好……」
「你這小子真沒用!」鬼剎嗤道,心中則是為自己逃過一劫暗自竊喜,意思意思地盡盡手足之情,攙起渾身爛泥的弟弟。
「姑娘的情況怎樣?」還……活著吧?
「我替姑娘點穴止了血,她還昏迷著,不過這兒的大夫不敢貿然拔劍,怕這一拔,也許連姑娘剩下的一絲氣息都給抽光。」鬼剎歎了口氣。
他們在林中看到的秦從恩,胸口就已刺著一把幾乎要穿透身體的劍,當下,他們跟大夫一樣,也不敢輕舉妄動。
唉,究竟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忍心對一個善良的姑娘下這麼重的毒手!
兩兄弟跟著進入簡陋的土屋,一腳才踏入門檻,就被正朝這走來的雍偃及大夫推了出去。
「拔劍療傷,男人迴避。」雍偃凝肅道。
「可是,好不容易止了血--」這一拔,姑娘的傷難保不會大出血……鬼祟羅剎思及胸口血水狂噴的景象,頓時頭皮發麻。
「難不成要那把劍一輩子釘在她身上?」雍偃薄唇微掀,斯文俊臉出現少見的嚴峻。
那把劍……
「他」還是做了、決心毀掉這一切,那個笨蛋!
「穆鷹沒出來,大夫你怎麼出來了?」鬼剎訝問。
「那男的是那位姑娘的丈夫,剛才進去的小娘子是個大夫。」
大夫接口答道,心頭仍因方纔那個男人看見妻子浴血、而想撕裂旁人的憤怒感到心驚膽顫。要不是另一個男子架住那個暴躁的男人,他這個暴躁男人口中的「庸醫」,很可能就見不到明晨的太陽了。
大夫打了個哆嗦。
唉,不是他不想救人,只不過那位姑娘的傷勢實在是太棘手……
「姑娘是漠鷹堡堡主夫人?!」鬼祟羅剎齊聲驚呼。
太、太太太不配了啦--不對不對,他們當初居然招惹到穆鷹的女人?
嗚,真是太、太太太淒慘了啦!
屋內情況--
「堡主?」阿清眉心緊蹙,看著手握劍柄的穆鷹,不確定地出聲詢問。
這男人的手抖成這樣,他可以嗎?
穆鷹默不吭聲,刀鑿石刻般的俊顏凝滿了強烈恐慌,讓他無法以慣有的冷靜面對眼前浴血的女子。
他對持劍進出人體的感覺一點也不陌生,此時,卻連握著劍柄都感到沉重無比,看著床炕上臉色蒼白的秦從恩,這劍,彷彿是刺在自己胸膛上。
他緊握劍柄,指節均已泛白--
「堡主……」眼見穆鷹眸中的恐懼與憐惜,阿清不禁動容了,也著實心疼這個痛在心裡卻佯裝堅強的男人。穆鷹,恐怕是愛慘了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