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封面上是一個眼神冷然、峻鼻高挺到讓人無法忽視的男人。
褚妙麗撫過他那座小山一樣的鼻子,無法挪開她的目光。
他在人前總是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可她卻比誰都清楚男人那張冷漠面具下,可以有多熱情。
「我怎麼會笨到以為自己會忘了你呢——」曾經擁有,只是讓她更感覺到失落而已啊。
「留毅夫——」她喚著他的名字,緊緊地把雜誌抱在胸口。
怎麼辦——她好像愈來愈想他了啊——
一顆不受控制的淚水滑出眼眶,她馬上把雜誌塞回沙發底下,衝回了她的房間。
從化妝台前挑出一瓶最能安撫她心神的熏衣草精油,很快地在白色精油台中燃起出了一室甘潤芬芳。褚妙麗把臉頰重重地埋入裹著床枕間那只熏衣草抱枕中,用力地呼吸。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她會度過的!畢竟她都已經隻身一個人過了五年了,不是嗎?
留毅夫不在身邊只是小事一樁罷了!
褚妙麗扁著嘴,抱著枕頭嚎淘大哭了起來。
她,好想他啊。
第二章
日子就是這樣,情緒來來走走,生活還是要過。
所以,褚妙麗在痛哭了一場之後,仍然過著和過去幾年一樣的生活——早上忙著「早餐屋」的經營,下午則在精油小鋪裡忙得不亦樂乎。
這天,是留晴哲的幼稚園生活展開的第二個禮拜。
「媽媽!媽媽!」
孩子砰砰砰的腳步直竄上樓梯,褚妙麗把手中的精油瓶拴緊,詫異地看向樓梯口——晴哲從來就不是那種會橫衝直撞的小孩。
上幼稚園果然有助於還原他的孩子心性。
褚妙麗微笑地移開敷在大腿瘀傷上的幾朵金盞花,站起身來迎接兒子。
「媽媽、媽媽,你看!」留晴哲手裡抓著照片,興奮地一路衝進母親懷裡。
「看什麼啊?」褚妙麗低頭在兒子額頭印下一個吻,又忍不住用力地把他抱得緊緊的。「看我們家的小寶貝有多可愛嗎?」
「我有照片要給你看喔。」留晴哲神秘兮兮地把照片藏到背後。
「什麼照片?」褚妙麗側過身子想偷瞄。
「幼稚園開學那天,我在花園裡遇到一個叔叔在拍照。」他把照片貼在背後,還不想這麼快拿給母親看。
「所以,那個叔叔幫你拍照?」
「不是,有攝影師在拍那個叔叔,然後,攝影師就幫我跟那個叔叔合照喔。」留晴哲開心的模樣就像個小娃娃。
「哇,攝影師幫你拍照啊,你要變大明星了嗎?」褚妙麗捧著兒子的臉。瞧這眼睛、眉毛、鼻子,全都好看得讓人想用力親上幾口啊。
「我還沒洗臉,不准親我,會有細菌。」留晴哲大聲阻止母親嘟著唇靠近。
「龜毛。」褚妙麗摟著兒子,喃喃抱怨了一聲。
「小心,不要壓到我的照片。」他緊張地道。
「這麼寶貝照片?當心我吃醋喔。」褚妙麗雙手擦腰,圓嫩臉上卻是笑瞇瞇的。「快把照片拿出來啦!」
看到母親臉上的笑容,留晴哲放心不少。
那天和叔叔合照完後,他沒馬上告訴媽媽這件事,就是怕媽媽以為他很想要個爸爸,而又開始自責。
可是,今天拿到照片,他實在太開心了,開心到憋不住,迫不及待想跟媽媽說。
「我可以借你看一下,但是你真的不能弄壞喔。」留晴哲千叮嚀、萬交代後,才慢吞吞地從身後拿出照片。
「幹嘛這麼神秘兮兮的……」褚妙麗朝兒子扮了個鬼臉,把目光移到那張照片上。
那個男人是——
褚妙麗頭皮發麻地看著兒子手裡的那張照片,粉嫩的圓臉頓時慘白一片,圓澄澄的眸子死命盯住照片裡那張再熟悉不過的男性臉孔。
那是——留毅夫!
那是——晴哲的爸爸!
她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在撞到沙發之後,整個人竟摔坐在地板上。
「媽媽,你小心一點啊。」留晴哲把照片放在桌上,急忙想扶起她。
「謝謝……」褚妙麗喃著,眼睛卻完全沒有辦法離開那張照片。
留毅夫在笑!晴哲也在笑!而他們兩人就連微笑時,嘴角上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廢話!他們是父子啊!
褚妙麗驀地打了個冷顫,猛扯著軟亂頭髮,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抽痛,心跳速度加快。她隨手拿來一瓶薄荷復方精油,猛塗頭頸兩側。
冷靜,要冷靜。
「媽媽,那個留叔叔還給了我名片喔。」雀躍的留晴哲沒注意到母親驚慌失措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從上衣口袋取出那張珍藏多日的名片。
「名片借我看一下。」褚妙麗聲音顫抖。
「你不要弄壞喔。」留晴哲不放心地交代。
她接過名片,一看到「留毅夫」三個大字,便驚嚇過度地挪開視線,就連電話號碼都不敢多看一眼。
「你……你……沒告訴他,我們住哪裡吧?」她膽戰心驚地問,名片在她手中微抖。
「媽媽,你好奇怪喔。你不是告訴過我,不可以隨便告訴陌生人電話和住址嗎?」留晴哲奇怪地看著臉色有點發青的母親。
「我就是要確認你沒有告訴他啊。」她強辯著,可惜虛弱的聲音毫無信服力可言。
「名片還我。」留晴哲伸手想拿回名片。
「啊!我肚子好痛!」褚妙麗大叫一聲,猛然拿著名片衝往廁所,重重地關上門。
她瞪著手裡那張一直在晃動的名片,急得在小空間裡轉著圈圈——她該把名片還給晴哲嗎?
萬一兒子心血來潮,打電話給留毅夫,那該怎麼辦?她壓著胸口,只希望心跳不要紊亂到讓她無法思考。
「媽媽,你上廁所幹嘛拿著我的名片?」留晴哲用力拍打著廁所門,大聲叫喚著,「把名片還給我啦——」
褚妙麗捏著名片,將額頭倚向廁所的門。
她該怎麼辦?
留毅夫有他的家庭,她和晴哲如果在此時出現,只會弄亂所有人的平靜啊。
她和留毅夫的生活,早就沒有彼此的空間了——褚妙麗苦笑地告訴自己這個事實。平時的胡思亂想,只是因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他,所以才敢那麼天馬行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