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給我上兩道簡單的菜,一壺茶。」他找個位置一屁股坐下,目不斜視地點起菜,將那塊黏皮糖當隱形人。
「是,馬上來。姑娘,你怎麼站著?快坐下啊!」小二搞不清楚狀況地道,忙指著單飛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
「不……不用了,我站著就好。」她早看出單飛臉色很不爽,不敢得寸進尺地往他面前坐下。既然有求於他,還是別惹他生氣比較好。
單飛冷著臉道:「小二,你哪雙眼睛看見她跟我是—道的?是不是只要一起進你這家店的人就是一道的?」
小二傻了眼,訥訥地說道:「不……不是的,客官,你們真的不是一道的嗎?我還以為……」看他們小兩口很相配,不只年紀,外形也很匹配。
「小二,我要等多久才吃得到東西?還是要我上別處吃?」他火氣已經憋很久了,快到達極限。
「我馬上吩咐下去,你稍等一下。」小二捏把冷汗開溜。
百合克制著捶腳的動作。她的腳好酸喔!走了那麼久的路,兩條腿都快走斷了。
可是她怕一動,單飛又有話說她。要忍耐到底,他很快就會知道她是誠心誠意,沒有別的企圖,只是單純想跟他交朋友,然後一起闖蕩江湖而已。
她暗自勉勵自己,要對自己有信心。單飛是個好人,他只是擔心她會拖累他,妨礙他救人濟世的工作。只要她堅持到底,最後他終究會相信她的。
沒一會兒,菜送上來了。小二同情地看百合一眼。雖然不曉得真實的情形,但讓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罰站,絕對是男人的恥辱。這小兄弟年紀輕輕,就懂得虐待小媳婦,他唾棄他。
除了是夫妻外,那小姑娘怎麼會忍氣吞聲毫無怨言?準是被這年輕、不懂疼惜老婆的丈夫苛待。竟連飯也不讓她一起吃,太慘無人道了。
「客官,菜都送來了。」他等著他開口叫小姑娘一起吃,結果單飛竟然自己吃了起來,連瞧都沒瞧她一眼,「小姑娘,要不要到隔壁桌坐?我給你送點吃的來?」
百合眸子盯著單飛,他吞下飯菜,她也跟著做吞嚥的動作。
她舔舔唇,好不容易才將視線轉回到小二身上。
「你這裡有賣白饅頭嗎?可不可以包兩個給我?」她比出兩根手指頭道。
這是什麼丈夫?竟然只讓妻子啃饅頭。
小二賠起笑臉:「有,你等一下,我去幫你包,馬上就好。」他沒有多做停留地下去打點。
儘管單飛不睬她,耳邊還是把她的話隻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他用力地扒著飯。她餓死也跟他無關,她沒錢只能啃饅頭也不關他的事,哼!她以為外面那麼好混嗎?
一個丫頭學人家闖什麼江湖?江湖是說闖就能闖的啊!
真是個異想天開的笨丫頭!
「來了,來了,小姑娘,這兩個饅頭剛蒸熟,你快趁熱吃吧!別餓著了。」小二可憐她嫁錯了人,憑她的姿色,還怕嫁不到好人家?偏偏選上這臭小子,月老也太會開玩笑了。
百合接過熱騰騰的饅頭:「謝謝你,這饅頭多少錢?」
「不用了,只不過是饅頭而已,不值什麼錢,你拿去吃吧!」反正好人做到底,至少證明他的心腸比那小子好。
「那怎麼好意思,小二哥,你這是做生意……」
「沒關係,兩個饅頭而已,掌櫃的也不會曉得。快吃,我去招呼客人了。」
又是一個好人!
她回去以後一定要告訴大姐和二姐,其實江湖上還是有很多好人的,像老爺爺,還有單飛,和這位小二哥全都是好人。
她捧著饅頭,美麗的笑靨久久不退。
單飛瞪向她。愚蠢的笑容,沒事亂對人笑,花癡啊!真礙眼!她杵在身邊,讓他渾身不對勁。
「你不要站在我旁邊,害我都吃不下飯。」他粗聲地抱怨。
咦?他剛才不是吃得渾然忘我嗎?怎麼又說吃不下飯?
「那我要站在哪裡?」她怕他趁她不注意時跑了,所以非守在他身邊不可。
「你能不能有點主見?要站不會到門口去站?女人就是女人,不像男人那麼乾脆,什麼事都只會麻煩人家,女人就是累贅……咦?人呢?走了最好,省得我浪費口舌趕人。」
他拉拉雜雜地念一堆,一抬頭才發現人不見了。莫名其妙嘛,要走也不說一聲,害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很快地,他解決了晚餐,摸摸脹起的肚皮,吁口氣。
該找今晚落腳的地方了。他付了賬,剔著牙晃出客棧大門。
驀然,他瞥見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不經意地低下頭,這一看差點沒昏倒。
「你不是走了嗎?蹲在這裡做什麼?」他一雙眉毛挑得老高。這笨丫頭又在玩什麼把戲?
活像一隻被丟棄的小狗,百合抱著那包饅頭,蹲在門口啃著,一對圓眸無辜地睜得好大。
「你不是叫我到門口站著嗎?可是我的腳真的好酸,所以蹲了一下,你吃飽了要走了是不是?」她把饅頭仔細包好,放進小包袱內,跳起來跑到他跟前。
「我是要走了,可是不打算連你一起帶走。笨丫頭,我警告你,不要再纏著我,快滾回家去吧!」他已經破例讓她跟了一下午,再讓她跟,豈不要到明天了?那可萬萬不行。
「我不叫笨丫頭,我叫百合。」她有名字可以叫,而且她也不笨。
單飛撇撇嘴:「女人就是女人,就喜歡用花的名稱來取名字,百合,有夠難聽。」他挑剔地批評。
「不准你批評我的名字,那是我爹幫我取的。」她嘟起嘴,有些動氣了。
在她心目中,去世的爹娘是誰也比不上的。她可以忍受任何事,惟獨不許人家對他們不尊重。
他訝異她也有生氣的時候:「哈,那麼就趕快回去找你爹,做你爹的乖寶寶啊!」他本能地反唇相譏。在他面前提到爹這個字等於犯了他的大忌。
百合愣了愣,垂下眼瞼:「爹早就死了,我好想念他,好想好想喔!如果能再讓我見一面該有多好,我一定抱住爹再也不放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