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因為她還記得而感到欣慰莫名,一方面他又怕自己因為這件事而有絲毫的動搖;他內心矛盾。他不知所措、他六神無主。
看見他臉上複雜的神情,佑希不自覺地抬手去輕觸他的臉頰,「真的是你!」
她一直在照片中尋找著已淡去的回憶,而如今……回憶終於活生生地擺在她眼前。
他一臉受傷地捏住她的手,「是我又怎樣?」他神情沉痛地注視著她,語帶顫抖地,「你以為我會因為你還記得而心存感激嗎?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意動搖,他將話說得無情、說得絕決、也說得狠惡。
迎上他爬滿血絲的眼睛,她突然不再覺得害怕,也許是因為知道他就是照片中的少年,也或者是因為……他因受傷絕望而變得陰鶩的神情勾起了她心底一絲憐憫……
隱約地,她覺得他之所以這麼傷害她,不過是為了「療傷」罷了。
「我不記得我們家對你們做了什麼,但假如我們真做了什麼,那我跟你說聲對不起。」她真心地道歉,雖然她還不知道自己該為什麼事而道歉。
「對不起?」隆景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似的。
她要是什麼都不說,他還不覺得這麼痛苦,就因為她這一句簡簡單單的「對不起」更揭開了他覆在結癡底下血淚淚的傷口。
她懂什麼?知道什麼?甲斐家對赤川家所做的一切怎能是一句「對不起」就說得過的?
她可知道這句簡單的對不起裡頭是他父親的生命、是他妹妹的幸福,也是他萬劫不復的人生!
對不起?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句對不起就能了結,他不必費盡心思地籌劃這一切!
是她!是她將他一家人打進了深不見底、永無天日的地獄裡,是她!
「津山……」她迷惘地望著他。
「我不姓津山,」他臉色一沉,聲音低啞而憤怒地,「我是赤川,赤川隆景!」
說著,他忽地將她撈進懷中,低頭便迎上了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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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狠地吮咬著她的嘴唇,帶著怨恨、帶著掙扎,也帶著他矛盾的愛。
在他的唇溫之中,她感覺到他心底的創傷及沉痛,她彷彿能從他的深吻裡看見他對甲斐家的深惡痛絕,也看見甲斐家對他所造成的傷害。
甲斐家究竟對他們一家人做了什麼?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彌補這一切。
她動也不動地任他吮吻著,像是一隻柔順依偎在主人懷中的波斯貓般;瞇起眼睛,她看見了他糾結的眉頭、緊閉的雙眼,還有那道淡淡的、給她一種莫名溫暖的傷痕。
原來,這個男人就是她照片中的少年,就是那個一直支持著她、陪伴著她的陌生人。
難怪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總覺得他好像已經認識她好久。
站在這個窗口,所有快樂的、歡欣的回憶在一瞬間便伴隨著痛苦及傷害而來,那強烈的衝擊讓他有一點難以招架。
他該報復她的,但為什麼如今的他竟沉醉在她甜蜜的嘴唇上?更可恨的是她居然是一副享受及欣然接受的模樣。
他猛地推開了她,憎恨起自己的一時情迷。
「津……不,赤川,」她凝望著他,眼底浮現出當年那小女孩崇拜著大哥哥般的眼神。「我以前是怎麼叫你的?」
他無情地瞪了她一眼,「不管你叫我什麼,都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佑希心裡微酸地,「我……」 因為不知道甲斐家究竟對他們做了什麼,她不覺心虛地。
「別一副慚愧的樣子!」他冷眼瞪她,「你還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麼呢!」說著,他拖住她的手轉身又往樓下走。
佑希隨著他來到了別墅的後院,而入目的是一座墳。這座墳感覺上還很新,但那石頭墓碑卻已有相當的年歲。
隆景拉著她到了墳前,卻只是一言不發地瞪著她。
她看著墓碑上的字,喃喃地:「赤川敬一?」
「他是我父親。」他說。
他那冷冷的聲調像是一把刀似的刺進了佑希心裡。「他……」原來他的父親已經過世了,那末,他是怎麼死的?
倏地,她心裡有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她爸爸可能是害死了他父親的兇手——
「我父親他……」他眼光含恨地逼視著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他是被你害死的。」
「什……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腦子裡原本裝著的東西在剎那間全被打散了。
她害死了他父親?這怎麼可能?別說她什麼都不記得,就算記得,她也不相信自己有那種害死人的能耐,而且對像還是他的父親。
「騙人!」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嘴唇也因為極度的驚慌而不停顫抖著。
隆景冷哼一聲,眼眸深處是一道犀利而怨憎的寒光。「你不信?」話罷,他將她重重地拽在地上。
佑希跌坐在赤川敬一的墳前,神情驚恐而惶惑。
「現在我在我父親墳前將你過去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一件不漏的告訴你。」
他獰笑著,但笑容中卻夾雜著愛恨掙扎,「你7歲那年的夏天來這兒度假,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傍晚,你因為想吃和果子而哭鬧不停,在你的任性要求下,我父親開著車去幫你買和果子,不過——你後來什麼都沒吃到,因為……」他凝望著墓碑上的一小方黑白照片,恨恨地,「因為你的和果子跟著我父親一起摔到山崖底下,撈起來時都和著泥了。」
佑希的臉上唰地一下變白,那驚恐的程度比起之前被他家眼凌辱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顫慄著,要不是她早已跌坐在地上,她可能連站都有問題。
「就為了和果子……」他一字一句都像是利刃般地刺進了她的心,「我父親的命連和果子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