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果心死了,人還可以活著嗎?
手裡抓著那份幾乎已經被她揉爛了的報紙,她順著前方的路,毫無知覺的走著;耳邊似乎還迴盪著緊急煞車的尖銳聲,但那又彷彿離她很遠,聽得見有人破口大罵的聲音,但她沒有停下來。
與她無關。
他這麼說的吧?她面無表情,腦海裡重演著不久前的情景——
*** *** ***
源氏財團少主源慎一將與神田集團千金神田和子正式訂婚,並簽約成為互盟企業。
當她一看見報紙上斗大的標題,她全身血液都凝結了,抓著報紙,她攔了輛計程車就往源氏大樓飛奔而去。
當她在大門口下車時,正好看見源慎一送神田家的人上車,然後揮手送走車子,她慢慢走了過去。
「慎一。」
「茗雙!?」源慎一訝異的眼中有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喜悅。
「這……這是真的嗎?」她步伐蹣跚地走到他面前,顫抖地將報紙拿給他。
源慎一接過報紙,讀完那一頁報導,他的表情沉了下來,
「告訴我,是真的嗎?」她咬住發顫的下唇輕問。
「是。」他抬起眼,冷靜的看著她。
他的肯定無疑是一道雷,劈得她臉色瞬間蒼白若紙。
「為什麼?」她困難的發出聲音。
「沒有為什麼,這是事實。」他將報紙交還給她,看著她木然的接過,他的心一陣揪疼。
茗雙閉起眼,極力忍住眼眶裡的淚水。
「給我……給我一個理由。」
源慎一很想伸出手,將她摟人懷裡安慰,可是他不能。他用著全身的自制力,讓自己的雙臂保持不動的放在身旁的位置。
「源家與神田家,門當戶對,這是再好不過的組合。」
「不!」她尖銳的叫,結果卻只發出低呼的聲音,她扯住他的手臂。「告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你的本意!」
源慎一看著她,眼裡的神情既複雜又歉疚,而深深的感情,藏在他刻意表現出的淡然背後。
他想說出一個夠美麗的謊言,但是一看見她痛苦的神情,他的聲音全哽在喉嚨裡,根本發不出來。
「告訴我,慎一,你告訴我!」她搖著他的手臂,兩顆豆大的淚隨之滑出了眼眶。
慎一被她的淚震撼住了。
「茗雙……」他終於忍不住伸出了手,一手攬著她,一手輕揩著她的淚。
茗雙偎靠入他懷裡,他身上熟悉的氣味令她覺得溫暖,但是他的話……卻像刀刻入她的心。
「茗雙,忘了我,或者恨我都好,我和神田家的事——已是事實。」他殘忍的低語。
茗雙全身僵住,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這張臉、這胸懷、這偉岸的身軀,是她一直以來熟悉的,然而他此刻的表情,卻彷彿變了一個人。他的聲音,依然有著撼動她心的沉穩,然而他的話,卻在一瞬間將她打入地獄。
她蒼白的臉完全僵硬,瞪大著眼一瞬也不瞬,全身微微顫抖著,僵直著身軀退出他的環抱。
「再……再說一次。」她扯動唇瓣,聲音幾乎發不出來,但他卻知道她在說什麼。
「忘了我,或者恨我都好,我和神田家的事已成事實。以後,我的一切——與你無關。」他殘忍地再說一次。
茗雙的表情瞬間再度慘白成一片,她看著他,眼神卻透明的像看不見任何東西。她顫巍巍的轉回身,手裡的報紙被她抓得死緊。
「茗雙,我送你回去。」他抓住她的手道。
她的表情與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她這麼的沉靜,不吼也不叫,甚至連怒氣都沒有,而她此刻的神態,令他無法不擔心。
他寧願她叫、罵他、恨他,就是不要她這麼安靜,這令他不安到極點。
「不用了。」
她的聲音在飄,她的人也像飄似的離開他的掌握,緩緩離開他的視線。
「茗雙……」慎一隻追了兩步,就又停止。
他想追上去,但他現在有什麼資格去追?是他傷了茗雙,把她原來單純而快樂的世界摧毀,是他的錯,他甚至連辯解的資格都沒有,而「對不起」、「原諒我」這六個字,他根本說不出口。
他的行為,連他自己都痛恨,怎麼去請求她的諒解?
他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身影慢慢遠離——
恨他吧!
如果恨可以使茗雙不那麼痛,那麼就讓茗雙恨他吧!源慎一祈求道。
然而,一想到茗雙剛才的神情,他一拳用力的搥向牆壁,一陣劇烈的痛楚自手背上傳來,鮮血立刻滲出。
「社長……」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的職員立刻關心的走過來。
「沒事。」源慎一冷靜的回道,對包紮這個念頭連想都沒想過。「你們各自回去工作。」
「是。」一群人遲疑又不敢違令的走回大樓裡,而源慎一仍看向她方才離去的方向。
不行,她的神情令他無法不擔心。他太瞭解她善良的個性與對他執著專一的愛,現在的一切,她怎麼受得住?
源慎一愈想愈擔心,他步伐一轉,立刻往她的方向追了去。
*** *** ***
她緩緩張開眼,看著熟悉的一切,
「茗雙,你怎麼樣,要不要緊?」父親的聲音擔憂又焦急,他頻頻望著她。
她直覺搖搖頭,坐起身。
「我沒事。」她看著四周。
她回家了?她是怎麼走到家裡的?她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她似乎是昏倒了,而有一雙手臂……抱住了她?
「茗雙,」宮下五郎心疼的摟住女兒。「如果想哭,就哭吧,爸爸在這裡,爸爸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她清醒了,所有的畫面也都回來了,她被動的讓父親摟著,灼熱的感覺再度攫住她的雙眼,令她痛得想掉淚。
「爸……」她哽咽著聲,拚命忍著不哭。
宮下五郎抱著她,看著女兒痛苦,他比任何人都心疼,恨不得代替女兒痛,也恨死那個惹他女兒傷心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