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兒是否都將布坊的事交代清楚了?」他突然問道。
儘管心裡不解,阮棄悠依舊恭敬地道:「都差不多了,畢竟先前我也打理過布坊,遂只要三小姐把帳本交給我,其實差不多都清楚了。」
「你覺得光兒是塊料嗎?」他又問。
「她……」
「我知道她不是這塊料。」不等他回答,傅林便直截了當地說。
挑起濃眉,阮棄悠乾笑。「三小姐是缺了心……」
「要她從商,倒不如……」傅林想了想,抬眼睇著他道:「把布坊交給你,我還比較安心。」
「嗄?」這一個多月來,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怎會在這當頭突生下文了?
「你不想接?」
「不是,我只是不懂老爺為何要將布坊交給我,這麼一來,三小姐她……」能做什麼?
雖說這個結果他是挺滿意的,更是他一開始的目標,如今實現了,自個兒該要開心才是,可不知怎地,總覺得事情有些古怪。
「她呀!女大不中留,既然布坊的生意弄不上手,倒不如就把她給嫁了吧。」傅林說得灑脫。「原本是打算讓她上頭兩個姐姐先出閣的,不知怎地,卻出了變量,只好無讓她出閣,到時候等她上頭的兩個姐姐也出閣了,我底下大部分的商行,包括繡坊、織造廠全都……」
「老爺的意思是……三小姐要出閣了?」他打斷他的話。
老爺這輩子的心血都要交給身為外人的他?小姐們全都要出閣?而她亦是?這麼突然?
「是啊,她今年也十七歲了,差不多要出閣了,我雖然萬般不捨,可有啥法子?她早已與人有婚約,對方現下貴為兵部尚書,如今上門提親了,我怎能不依婚約?這回,你可要幫我辦場風光的婚禮,教全杭州城的百姓都曉得我傅林要嫁女兒,頭一個嫁出門的便是杭州第一美人……」
至於傅林又說了些什麼,阮棄悠全然沒聽見,剎那間,只聽得見血液逆流過腦門的聲響。
胸口悶悶的,向來工於心計、擅於權謀的他腦袋一片空白……
第九章
「成親?」
傅府裡響起傅搖光拔尖的嗓音,聲音之大震得東西兩院落的千金全都被吵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年歲不小了,該要成親了。」傅林的身子瑟縮了下,但礙於身為爹親的尊嚴,他還是努力打直背脊,坐在大廳上面對怒氣衝天的她。
「我上頭還有兩個姐姐呢,爹不為姐姐們的婚事擔憂,反倒是打量到我身上來了?」她不禁發噱。
她十七歲,那上頭兩個姐姐呢?天底下哪有這等道理?姐姐們都還未出閣呢,她哪能先出閣?再者,她不想嫁人哪!
「這不同……」傅林有些心虛。
「有何不同?」爹倘若今兒個不給她一個合理的說辭,她寧可背上一個不孝的罪名,離家出走。
「提親之人正是你的青梅竹馬,你忘了你們有婚約嗎?」
「爹是說……定魁?」她不由得一愣。
「沒錯。」傅林見她火氣漸緩,便鬆了口氣道:「他與過去可不能同日而語了,他現下是個官了,他說要告假回鄉成親,自然得由著他,要不他怎麼同皇上交代?」
「那個混蛋!」她緊咬著牙。
以為他當官兒了,便可以仗勢欺人了?官?還不就是買官,有什麼了得的?倘若她今兒個是個男人,她隨便也可以買個幾品官玩玩。
「光兒,不得無禮!今非昔比,他……」
「我去他個今非昔比!」
「你……」傅林緊摀胸口,抹去佈滿額上的冷汗。
千萬別這樣,好歹花定魁是個官,又是個高官,豈能得罪得起?都怪他,把她給寵壞了,才會數她滿嘴穢語。
若是以往,他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花定魁是個官,倘若在他面前吐出穢語,他是可以拿她治罪的。
「我非要去找他說清楚不可!」傅搖光瀲灩的水眸進出一絲惱意。
那個混蛋對她根本就沒有那種心思,要不然他年前就不會離鄉去買官,如今一回鄉就說要成親……成他個大頭鬼!她絕不會教他稱心如意的。
她心底已有個人了,儘管她不是很確定自個兒到底是不是對他有情,可應該是了……昨兒個,她隱約地發現她和阮棄悠那混蛋之間有著某種曖昧情愫,儘管她不太能接受,但這種事是由心不由得人的。
她會想著他、念著他,甚至還會為他歡喜憂傷,倘若這不是情,那是什麼?就算不是情,也絕對好過她對花定魁的青梅竹馬之情,要相伴一生的人絕對不是他!
儘管阮棄悠那混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著她卻連鬼話都不說,甚至不把她瞧在眼裡……找個機會,她定會同他問個明白,問他為何老是給她臭臉瞧,她都還沒問呢,哪能隨便出閣?
「光兒,萬萬不可啊!你們都快要成親了,你不能去找他。」見她拔腿便跑,傅林連忙跟在後頭。
「笑話!無媒無聘,成什麼親啊?」她頭也不回地吼道,水眸直盯著前頭。
「快了、快了。」
「快什麼?我不答應啊!」她沒好氣地大喊一聲。
臭老爹!說什麼把她給疼入心坎裡,不忍心看她受到半點苦,如今卻打算逼她出閣,不管了!先去臭罵花定魁一頓,回頭再找老爹算帳。
「光兒……」
「我不聽!」傅搖光直往前跑,方要拐進拱門,她隨即撞上一堵肉牆,疼得她摀著鼻子大罵,「是哪個混蛋?居然……」
「三小姐。」
聞言,她不禁抬眼睇著阮棄悠。「你不是在布坊嗎?」她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今兒個一早,她原本是要同他一道去布坊的,誰知爹居然要他先去,而後又同她說什麼花定魁那混蛋要提親……對了!一見著他,害她險些忘了自個兒要做的事。
「老爺要我自布坊裡拿些碧霞紗回來。」他淡漠地道。
「碧霞紗?」她不禁蹙起柳眉。「過年時府裡上下都已經汰舊換新了,如今再拿碧霞紗要作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