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對謝鋒鎏有諸多不滿,妒恨他憑著英俊多金,每到一處妓院便讓那裡的煙花女奉為上賓,紅牌妓女反對他們這些老客人疏懶不理。前幾日兩人在酒樓裡冤家相逢,謝鋒鎏見他調戲走唱女子,竟出面給他難看,新仇舊恨加在一塊,吳倫發誓報仇。
但他左想右想,就是捉摸不出一個主意來對付人家。想那謝鋒鎏身手不凡,哪裡是他這種三腳貓功夫的身手打得過的,而他那個人雖然一身的紈誇子弟氣息,卻不是笨蛋,他想對付他簡直是不可能。
說來也是老天幫忙,就在他想得頭快破時,在街上看到呂鍛金教訓幾名不長眼的地痞,幾個起落便將對方打得滿地找牙。她的俠女風貌、高超身手,刺激他心生一計。
心高氣傲的謝鋒鎏如果慘敗在一名少女手中,還有臉繼續留在城裡嗎?
他跟蹤呂鍛金,見她詢問店家附近的名勝古跡,便埋伏在出城的必經之路,喬裝成欲跳水的寒酸書生打動她的惻隱之心,再撒下漫天大謊誆騙她對付謝鋒鎏。
事先他就打聽到謝鋒鎏今晚會到樓蘭閣,以重金買通花舞孃,將謝鋒鎏騙去預定好的房間,只等呂鍛金出手教調謝鋒鎏,他再領著一干酒客前去看他笑話。
整個計畫本來是天衣無縫,沒想到謝鋒鎏的家人會突然找上門,以至於功虧一簣。
說完之後,吳倫畏縮得不敢看呂鍛金與謝鋒鎏,那兩人的眼睛像豺狼虎豹般凶狠,好似欲將他撕成碎片。
「該死的!」謝鋒鎏陰沉的怒啐,身上裹著萬福張羅來的袍子,憤恨的目光從跪在地面聽人宰割的吳倫與花舞孃,移向靜默一旁的呂鍛金。
後者在聽吳倫敘說整件事時,便將劍移開,也算是無言的認錯吧。但想到她對自己的殘害,讓他在眾人面前丟盡顏面,謝鋒鎏便吞不下這口氣,心裡像有把火燃燒般又痛又驚。
不可原諒!
主謀吳倫,幫兇花舞孃,還有這個被騙來執行的劊子手呂鍛金,全都不可原諒!
儘管理智上明白呂鍛金是無辜的,可是男性的自尊就是沒辦法諒解她對自己的凌辱。連他父親都沒打過的臉頰竟挨了她一巴掌,還有胸口被踢一腳的疼痛,光著身子的恥辱,最可恨的是,自己的狼狽樣居然暴露在這麼多人面前。吳倫的奸計雖然敗露,可已經達到羞辱他的目的了!
「你們……」
他咬牙切齒的目露凶光、緊握著拳頭的樣子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般,看得呂鍛金害怕了起來。然而,與生俱來的驕傲不容許她退卻,只得強做鎮定的站立在原處承受他的怒氣。
「咳咳……」看她明明很害怕,還故作堅強,姚靜實在不忍心。「這件事呂姊姊也是受害者,我說大哥呀,雖然你是受了些委屈,但也認清楚真相。」
他頓了一下,意有所指的溜了一眼花舞孃,「不是所有煙花女都臣服在你的美貌與財富下,如果有更大的誘因,她們是會選擇另一邊的。」
難堪,就像另一個狠辣的巴掌摑在他臉上,謝鋒鎏咬牙切齒的瞪視向姚靜。這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弟弟還真曉得他的痛處在哪,而且還狠狠的往那裡踩去!
這是他今夜遭遇的第二樁傷心事。呂鍛金踐踏了他的男性自尊,花舞孃則粉碎了他的男性自信!原來,他不只打不過小丫頭,連向來引以為傲的男性魅力都被名煙花女棄如敝屣。更可悲的是,點醒他的還是名比他美麗的少年。
謝鋒鎏從未覺得他的人生有這麼悲慘過,今晚簡直是場大災難,慘到他希望這僅是一場噩夢。更慘的是,這非但不是噩夢,還是個他正身歷其中的殘酷事實。怎麼不乾脆讓呂鍛金一劍殺了他,省得他在這裡承受屈辱?
絕望在他胸口越擰越緊,他卻僅能咬牙忍耐,然而眼角洩漏的淒涼落寞,在有心人眼中只覺得更加的沉痛酸楚。
姚靜瞄了一眼怔怔瞧著他僵直站立的身影的呂鍛金,心裡有了計較,打破沉默道:「呂姊姊,事情都說清楚了,你對家兄沒有誤會了吧?」
「沒……」她低下頭,謝鋒鎏臉上的掌痕及一身的狼狽分外令她怵目驚心。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羞愧過,因為自己的衝動與愚昧傷了這名無辜的男子,就算他想打她洩憤,她都沒話講。
「既然這樣,呂姊姊是不是該回家了?」
「什麼?」她愕然瞪視他。
只見姚靜眼中盈滿同情,「呂姊姊眉目間隱有灰氣,顯示出家有喪事。我勸你立即回家一趟,免得終身遺憾。」
呂鍛金臉色一變,想起父親與謝擎天每三年的一戰,胸口驀地抽緊。
「不……」她驚呼一聲,迅速朝外奔去。但人到門口,嬌俏的身影一頓,回頭朝謝鋒鎏看去。千言萬語畫在那兩汪盈盈的目光泉裡,深深的注視後,嬌影便如乳燕投林般消失在蒼茫的夜色裡。
「大哥,我們也該走了。」姚靜走到僵直注視著門口的謝鋒鎏身邊道,見他像尊木頭人般沒有反應,以眼神示意萬福攙扶他往門外走。
就這樣,一行人像來時一般令人意外的迅速離去,理都不理蜷縮於一角的兩名陰謀者。
第二章
滇池的清晨瀰漫著霧氣,微弱的晨光白灰蒙的遠方出現,謝鋒鎏覺得自己的心境就像此時的天色,如果是完全的黑暗也罷,偏偏像灰撲撲的雲層壓得心頭好悶。
悶什麼呢?
隨著馬車晃呀晃,視線在晨曦中沒有目標的飄移,直到巍峨的山莊在霧氣中逐漸清晰,他像是畏冷的瑟縮了一下,目光倏的抽回。
睜著眼,瞪視著華麗的車廂,覺得自己像被鎖在金籠裡的鳥,而且是一隻垂頭喪氣的笨鳥。
自以為鶴立雞群,贏得眾美的青睞,沾沾自喜下,被人耍弄了都不知道,現在可好了--他嘴角苦澀的垂下。在自家的屬下面前像只瞎眼的笨孔雀般出糗,再也趾不高氣不揚,只能像尊傀儡般被架上車,趕著夜路離開繁華熱鬧的昆明城。但這些都不算什 ,他只擔心等會見能拿什麼顏面去見向來冷峻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