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了敲木槌,宣佈道:「本案擇日再審。」
趙子元坐在位置上收拾公事包,陳素惠悄然走至她桌前。
「趙小姐,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做榮昌企業的辯護律師,他們對我丈夫是那麼的苛刻,我以為你是個明辨是非的人,為什麼——」
「柯太太!」趙子元打斷她的指責,「我只是想找出真相而已,我認為在事實尚未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是無辜的,不能因為誰的損失較大就認定他是受害者,這是我個人的想法。」
陳素惠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道:「你是個好律師。」她得承認這一點,「但是你真的認為證據能代表一切嗎?」
「你的意思是——」陳素惠指的是偽造證據?
「我的意思相信你該聽得懂才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表相給欺騙了。」
趙子元凝視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希望你聽得進去。」欠了欠身,陳素惠便轉身離去。在轉身那一剎那,她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
趙子元仍坐在辯護律師席上沉思方才陳素惠的話,沒注意到身後朝她走近的人。
「嘿,你在想什麼?」
她回頭,詫異地望向聲音的來澋,那人居然是她的好鄰居。「你怎麼會在這兒?」
「來找你啊!』』凌聖軒眨了眨眼。
「是嗎?你別逗我開心了。」趙子元扯了扯嘴角,隨口回道。
「怎麼了?你看起來很沒有精神。」自己怎麼又對她關心起來了?真是該死!
「很沒有精神嗎?」趙子元摸摸自己的臉。
「是很沒精神。」他點頭,立刻又後悔了。該死,不是才提醒過自己嗎?
趙子元悶著頭不吭聲。老實說,她今天真的很累,而且,陳素惠的話多少讓她無法釋懷。
她真的像陳素惠所說的,被事情表相給蒙蔽了嗎?
她只是不想像一般人一樣被私個的情緒給混淆,變成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罷了,她這樣做也錯了嗎?
凌聖軒納悶地望著她,「喂!」她怎麼突然不講話了?
「子元?」
「什麼事?」她回過神,抬眼看他,眼裡流露出疑惑的迷惘。
「你怎麼——」
「走!」她猛然打斷他的話,「我請你喝咖啡。」
「咦?」現在是什麼情況?他們的話題竟然找不到交集點。
但是,儘管搞不清楚狀況,他還是跟去了,因為有免費的咖啡可以喝,他幹嗎不去,又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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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很容易被表相所欺騙的人嗎?」來到離法院不遠的一家咖啡廳後,趙子元向他提出這個問題。
凌聖軒一聽,被剛入口的曼特寧給嗆了下。「咳!咳——咳——」
趙子元趕緊遞了條紙巾給他,「沒事吧?」
「沒事,謝謝。」他接過紙巾擦嘴,「你再問一次,我剛剛沒聽清楚。」
「我說你認為我是很容易被表面蒙騙的人嗎?」
凌聖軒露出一臉古怪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問?」
趙子元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你覺得自己是怎樣的人呢?」他反問。
「我從沒有想過。」
「你有想過要變成哪一種人嗎?」他繼續丟下問題,「你曾經羨慕誰,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變得跟他一樣,還是你不滿意自己目前的狀態?」
趙子元認真地思考了會兒,「沒有。」他問的她從沒有想過。
「這不就得了。」凌聖軒往後躺向椅背,蹺起二郎腿,「你就是你,不需要去想什麼『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如何如何』這類無聊、純粹徒增困擾的問題,反正這種 問題花一百年的時間去想,一樣是找不出結論。」
「標準是人訂出來的,也勢必被人所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為一兩個人對你的評論去煩惱?基本上一般人根本不太可能成為什麼聖人、賢人,你是想做聖人、賢人,還是期望自己每樣事都做到很完美?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我們再怎樣也只是一個凡人而已,要當聖人,賢人,可以,麻煩下回別投胎做人,去做神好了。」
「為什麼要靠別人的眼光過活?人是為自己而生的吧?既然是這樣,就不要斤斤計較別人對自己的評論,活得像自己比什麼都重要,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趙子元望著他,突然「撲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凌聖軒愕了一下。自己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第一次聽你說這麼正經的話。」
「你的意思是我平常講的話都不正經?」真是傷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趕緊辯駁,「你平常是不講這種長篇大論的,我今天總算是開了眼界。」他說的不無道理,她找不到話反駁。
「但是,你的論點是不是自私了點?」她反問,「為自已活聽起來的確是令人嚮往,但你別忘了,人是群居性的動物,沒有人可以獨自生活而不需仰賴別人的。」
「你說得沒錯,但是這絕不是因為人是群居性的動物,所以必須活在團體生活中;相反的,正是因為人不能光憑一己之力存活下來,才不得不學習適應團體生活。
一切只是為了生存,所以勉強自己活在群體之中,事實上,如果人可以一個人生存下去,我相信他不會選擇群體生活。」
「這是你的想法嗎?那你現在和我像朋友一樣在這裡談天,也只是為了應付團體生活?」如果是,那真的很傷人。
「不。」他想也不想地幾乎是立刻否決,「我剛說的只是從書上看到的,跟我自己的想法無關,你不要誤會了。」奇怪!他為什麼要辯解,這的確是自己的想法沒錯!他幹嗎在乎她那皺眉頭的表情?
呼——趙子元悄悄在心底喘了口大氣。奇怪!她為什麼會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的想法是他自己的想法啊!又與她無關,她在緊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