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得好好警告這個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小傢伙。
「千燁。」他輕聲叫住她。
千燁停下來,神情戒備,「幹嗎?」這不能怪她,實在因為他會用這種聲音叫她,十成十是沒好事,相處了十幾年,她哪裡會不知道。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凌聖軒此時笑得像個鄰家大哥哥似的,非常和藹可親。
如果就這麼相信他那一張笑臉,那麼她就死定了。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暴風雨前的寧靜,這就是拿來形容他此時此刻的表現的。
千燁吞了吞口水,「你怎麼知道?」
「你是我養大的。」言下之意是她身上有幾根毛、腦子裡裝了什麼,他都瞭如指掌。
「不能這麼輕易放過那個司徒鷹!被發現就被發現嘛!」她氣呼呼地道,「他把你打得我差點認不出來——」
「喂!」他打斷她的話,替自己澄清,「沒有那麼誇張好嗎?而且他也被我打得很慘。」相信一直到今天,司徒鷹的骨頭應該還在隱隱作痛吧!想到這兒他得意地一笑。
「可是——」
「沒有可是。千燁,你別忘了他是警察,警察抓小偷、小偷躲警察,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更何況他不是你對付得來的。」
千燁嘟著嘴,一臉不悅。
「你看過他的資料了吧!」他知道她一定看過,「你的本事跟他比起來就像蚊子跟山,要知道蚊子搬山是不可能的,不要鬧了。」
他把她比作蚊子,這比打她還要污辱她!「不是蚊子!」
「千燁,那只是個比喻,不要那麼激動。」他安撫著,但該說的他還是要說,「不要讓我擔心可以嗎?」這句話是他從趙子元那兒學來的,他當時聽了覺得挺窩心的,不知道由他來說會有什麼效果。
效果立現,只見千燁俏臉皺在一塊兒,吐吐舌頭道:「嗯!你從哪兒學來的?噁心死了!」
這丫頭!「總之不准你擅自行動,聽到沒?!」面子掛不住,凌聖軒急得大吼。
遲疑了一會兒,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好啦!」
凌聖軒點點頭,算是對她的答覆滿意了,但他心底實在不怎麼相信她會這麼聽話。如果她真那麼聽話,這十幾年他就不會這麼傷腦筋了。
果真如他所料,千燁自有他法。明的不行,她不會來暗的啊!真當她那麼笨嗎?
她才不會讓那個吐司老鷹那麼好過哩!
第七章
隔了扇鐵柵門,趙子元往裡頭看去,心裡掙扎著要不要按電鈴。
她已經在外頭看陳素惠在院子裡種花栽草看了快一個鐘頭。
基本上,身為被告的律師是不應該與原告會面的,但是她實在是有太多疑問想當面問個清楚。
握緊拳,她按下了電鈴。
出乎意料之外的,陳素惠和氣地請她人內。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陳素惠端了兩杯茶到客廳,在她面前坐定。
「是這樣的……」趙子元清了清喉嚨,道:「就我所知,你先生的確是因為心臟衰竭死亡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
「那為什麼——」
陳素惠抬起手,示意她住口,「我有我的理由。」
理由?趙子元不解地望著她。
「我先生和我不是因為相愛而結婚的,我們結婚的理由是——」她頓住口,直視著趙子元,「你保證不說出去?」
她點頭,「我保證,但沒憑沒據的,我想你不會相信我的,對吧?」
「不,」陳素惠笑了,「我相信你。」
這種信任真是令人感激涕零。「謝謝。」
陳素惠微微頷首,接著前頭的話說:「我們結婚的理由是因為我懷孕,但是孩子不是他的。」
「咦?」
「我懷了別人的孩子,因為怕家裡的人知道,才嫁給那時在追求我的他……這件事他也知道的,但還是決定娶我、做孩子的父親。雖然孩子到最後因為我的不小心而流掉,但是我卻又慶幸沒有生下來……這些都是題外話,希望你別見怪,我朋友很少,所以……」
「我明白,謝謝你把我當做朋友,雖然咱們認識的地方不怎麼值得回味。」趙子元刻意談笑,讓氣氛輕鬆,不希望她心情低落。
陳素惠合作地露出一笑,又接著道:「總之,我只是想說,他對我很好、也很愛我,但是我卻不能也無法愛他,這一點讓我十分愧疚,所以我才會堅持向他的公司提出控告。我想問為什麼我先生為他們公司拼了這麼多年、投注這麼多的心力,卻還得承受這麼大的工作壓力?
「你知道嗎?他每回出公差前的情緒都不穩定,好像被鬼附身一樣,神經質的程度嚴重到必須靠藥物控制才行,可是公司還是指定要他去,這簡直就是間接殺害他,如今他真的是鞠躬盡瘁了,可是我實在不平!」
「他們憑什麼使役他到死卻不用負半點責任?還敢揚言他們是最人性化的公司!人性化……如果他們真的人性化的話,為什麼我先生會死在巴西?你知道客死異鄉有多痛苦嗎?我……」說到最後,她不能控制地流下淚來。
「別難過了。」一時之間趙子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很抱歉勾起你不愉快的回憶。」
陳素惠搖頭,「沒有,是我太軟弱了,他生前常這麼說我。」
「你不會軟弱的。」趙子元也曾失去親人——父親、母親以及養育她的祖父母,她知道只要撐得過這段時間,人是會變得更堅強的。至少她是這麼撐過來的。
「堅強點,你熬得過來的。」
「謝謝。」陳素惠拭去淚水,輕輕點頭。
她這樣子叫自己怎麼問得下去?趙子元心中直叫苦,雖然她同情陳素惠,但是公私不能混為一談,她還得問她那天和她一起到咖啡店的男人是誰。可是她問得出口嗎?
若有所思的趙子元,向陳素惠道別後,轉身離開。
她卻不曉得身後的陳素惠正露出一抹冷笑目送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