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一半及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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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似乎是挑不到滿意的貨色,發現站在吧檯裡調酒的她,便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到她面前的吧檯前坐下。

  只是季琳一點面子也不給他,他講了半天的英文,她就只是睜大眼睛瞪著他,不說一句話。

  在台北的夜店上班,基本的英文會話一定要會,因為常常會有許多外國人光顧,更何況她念夜補校和二專讀的是餐飲科系,英文對餐飲科系來說是很重要的課程,而她的英文成績總是全班第一名,所以英文程度自然是沒話說。

  只怪他一開始就把目標放到她身上,不是她存心想刁難外國朋友,她只希望他有那個智慧能自己知難而退。

  可惜的是,他並沒有,在吧檯坐了快兩個小時。

  夜越深,客人陸陸續續的進來,季琳完全不把那個外國人當一回事,事實上她也實在沒有心思在意他,因為她忙著為客人調酒。

  不管來的是常客還是陌生的客人,季琳從不去交際,她只是專心的調她的酒,滿足客人。

  來店裡光顧的客人酒品都還不錯,沒有喝酒鬧事的、吸毒賣搖頭丸的,也沒有鋼管女郎跟太過誇張的聲光效果,是個讓人單純喝酒、放鬆身心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做「樂園」,老闆說是愛喝雞尾酒的人的天堂。

  但是季琳不這麼認為。

  人間哪有樂園或是天堂,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邪惡、墮落的事情在進行,這裡雖然不會有違法的事件發生,但是暗地裡那滾燙的肉慾橫流,以及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欺詐瞞騙又怎麼說?

  人間會有接近樂園或天堂的地方,但是不會真的有。

  看看小孩子玩樂的幼稚園就好了,他們也會為了爭奪玩具或是糖果而發生哭鬧推打,所以她說這個世界有類似天堂的地方,但不是真天堂。

  對她而言,這裡不是樂園,它只是一個尚稱得上愉快自在、又能賺錢的工作場合,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它是一個等待的地方。

  等待……在等待的盡頭真的能看到愛情的曙光嗎?

  盡頭?

  又要到什麼時候才算是盡頭呢?

  季琳發現在經歷三年前那個寒冬的夜晚後,她再也愛不了別人。

  嚴冰河,這個烙在她心肉上的名字。

  那個烙痕是那麼的深,即使經過三個三百六十五天也消磨不掉。

  她戀著他什麼呢?她根本不知道。

  他是那晚冬夜的風,吹得人寒心刺骨,但是那風已過了三年之遙,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能忘記那個冷度?

  季琳彷彿還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那是一種簡單的雞尾酒。

  調配方法是先在杯子裡注人二分之一的黑啤酒,再慢慢倒人二分之一的啤酒,名字叫做「一半及一半」。

  一半及一半,對酒而言,這是個奇怪毫無美感的名字,不像天使之吻、黃色落日、幻想湖雷曼一樣如詩如畫、甜美動人。

  一半及一半,也沒有令人感覺愉快、賞心悅目的外表,不像藍色夏威夷,有海洋色的酒、幽香的花、新鮮的水果、飄浮的碎冰。

  一半及一半,是躺在大腳杯裡的棕色酒液,像叢林裡伸展挺立的樹,也像古厝裡支撐的橫樑,靜靜的,不美麗的顏色、不出色的外表,但是不可缺乏。

  一半及一半,像那個男人,嚴冬與暖春的綜合體,冷峻的臉龐,卻有一對溫暖的眼睛。

  這才是人,在季琳心裡如此認為。

  這才是真正的人,兼具不同特質。

  他是個真正的人,毫不掩飾的人。

  等待也是一半及一半,一半痛苦,一半快樂。

  痛苦的是也許沒有盡頭,快樂的是懷中永遠抱著幸福的想像與期待。

  一半及一半,那個散發著一半及一半的酒味的嚴冰河,他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三年在時間的長河裡僅是一粒沙,但是對一個女人來說,已可以使年華老去了吧……

  季琳搖搖頭,想什麼呢?她才二十一歲啊!

  或許奇跡來的時候,人不覺得是奇跡;或許奇跡來的時候,往往是在人意想不到的剎那。

  她低頭洗滌攪拌杯與濾過器,這時,店裡走進一個客人,裡頭的所有女人們都睜亮了眼睛。

  他很高,像一棵樹;他很俊,像賞心悅目的活動看板;他……很酷、他很性格、很有魅力……

  舉凡能形容帥男人的字眼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季琳感覺有人坐在吧檯,抬起頭,全身的血液瞬間凍成冰塊!

  等待在忽然之間到了盡頭,那晚的寒風又打在她身上,她起了一陣哆嗦後才回過神來。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後,便低下頭去。「一半及一半。」

  還是沒變……這彷彿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回憶,季琳想告訴他,她一直守著這個回憶。

  但是,很顯然的,他看到她時面無表情,他對她毫無回憶,他已忘了她。

  不可否認,她心裡是有些失落的。

  她想念的人並未想念她,她想念的人甚至不記得她……但是這又未嘗不是另一個好的結局。

  她默默的替他調酒,調一半及一半很簡單,就是先倒人啤酒再倒人黑啤酒,很單純的一杯雞尾酒,不華麗、不複雜。

  她把調好的酒遞到他面前,他忘了她,那麼她也裝作不認識他。

  男人又看了她一眼,還是酷酷的,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季琳將在她心中翻湧的回憶壓下,毫無表情的看著他。

  男人放下酒杯。

  通常調完酒後,她會去忙自己的事,完全不理客人的情緒與反應,但此時季琳挺直腰桿站在他面前,像罪犯在聆聽審判似的等著他的發言。

  但,他沒有任何審判,只是一口又一口的喝。

  這是不是代表他覺得這酒還不賴?季琳猜想。

  當然不賴,他知不知道她為了找尋一半及一半,拜師學藝,白天上課,晚上在酒吧裡當學徒,很累、很辛苦的。

  「我見過你。」男人突然開了口。

  季琳嚇了一跳,像一道高壓電流傳過似的。

  「在夢裡。」沒等她回答,他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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