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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翟翟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站在我家的陽台上。

  「美女,你現在正做什麼?」翟翟的聲音一如往日般甜美,而她逢女人便叫美女逢男人便喊帥哥習慣也十年如一日沒有改變。

  我拿著分機,答:「看戲。」

  「看戲?什麼頻道,最近哪有什麼好看的電視節目?」聽筒裡傳來卡嚓卡嚓的聲音,我猜翟翟一定正在啃蘋果。

  「小姐,我說的是看戲一一看我家樓下發生的好戲,不是看電視,oK?」對於她異於常人的聽力,我除了習慣性地翻白眼(雖然我知道這不是好習慣),己沒有精力多說什麼。

  「哦,」翟翟的聲音來了幾分興致,「什麼好戲?說來聽聽!」

  嗯……我思考兩秒,以我認為最短的語言將「好戲」總結出來:「有兩個很瘦的男人正在我家陽台下面用針筒給自己靜脈注射。」

  「……」沉默。

  我看了看話筒,「喂喂,翟翟?」

  「……」仍是沉默。

  「哈囉?有人嗎?」難道她被我說的「好戲」嚇著了?

  「……你說……現在?下午兩點半的時侯?……在你家樓下?」好不容易翟翟回過點氣來。「嗯,」我笑了,「那又怎麼?」

  「那沒有什麼。」翟翟的聲音已有些不對勁,我的手比腦快,將聽筒拿遠了去,卻仍是被翟翟那變高了八度己完全稱不上甜美的語言飛鏢給射個正著,「我再說一次,貞子,你最好趕快給我——搬家!!」

  oK,我來算一下,加上翟翟在內,一共有一、二、三……八,對,是八個人要我搬家。原因嘛,我再舉個例子你就知道為什麼了:翟翟打電話給我時,是樓下有人吸毒;而在這頭天,同樣是白天,一夥男人在我家陽台下打群架,也不怎麼嚴重,不過是兩個人被送到市急救中心而已。

  我住的地方,除了這—棟是高樓外,其餘全是棚戶人家,又是在坡下面,離大街老遠,治安壞得不得了。

  我對這八個讓我搬家的人抗議道:「為什麼要搬,這棟樓其餘四十一戶人家都住得好好的。」

  我媽的答辯最具代表性:」那不同。別的四十一戶都有兩口以上人。」

  這倒是。我住二樓,不光是我容易向下打望,樓下的人也容易爬上來,再加上,我沒裝防盜網。

  於是乎,從我爸媽搬進新居就我一個人住這裡之後,平均每隔半個月就會有人勸我搬家一次。

  而翟翟的勸告最具誘惑力:「來和我一起住嘛,張媽最近又學會做一樣點心——蟹黃包子。怎麼樣,你來的話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哦!」

  翟翟有錢的爸媽遠在國外工作,近二百平方的躍層僅她和張媽(翟翟家請的阿姨)兩個人住。

  蟹黃包子啊……我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但我仍是艱難而堅決地回答:「No!」

  原因?當然是有的……只是有些丟臉所以從沒對人說過。

  搬到這裡來的時候,我還很小,只有七歲。搬家的時候爸媽指揮著工人忙上忙下,我太小幫不上忙,只得一個人坐在樓下玩。正百無聊賴的時候,一個男孩走到我身邊坐下,「小孩兒,你是新來的?」我看著他。男孩的個子高我許多,有一雙很大的眼睛,只是全身髒兮兮的。我老實巴交地點頭,男孩就一下子笑開了,「你住哪裡的?我家是7棟4號。」

  孽緣由此而結。我家住7棟3號。

  楊冬叫我「小孩兒」,其實他只比我大一個月不到。

  也是巧合,從小學到初中,我一直和楊冬同班,初中時還同桌。別人都覺著我和楊冬關係應當不錯,至少不是我和他實際關係那樣將對方當做透明人,但事實上我和楊冬從初中開始就很少說話了,哪怕他還是我同桌。

  這一點,我當時也沒有想通。但現在我明白過來了,那只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的矜持和羞澀,同時也是一個男生面子被傷害的結果。

  楊冬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當然,這是他在老師和他父母眼裡留下的印象。他成績不太好,易衝動,愛打架,初三的時候就學人抽煙。很多情況下,比如楊冬考試又不及格或是逃課的時候,班主任就對我說:「你,幫我去把楊冬的父母請到學校來,就說他近來太不像話了!」班主任知道楊冬家住我隔壁;而她說這話時,楊冬多半都正好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悶聲不吭。

  我知道楊冬很恨我,可我沒辦法不去他家傳達班主任的話。我是個聽話的孩子,更是個懦弱的孩子。

  和翟翟去看完電影《飛龍再生》回來,已是晚上近十點。

  翟翟說:「別回去了!你那裡危險,路上被搶劫了多划不來!」

  我笑嘻嘻把臉湊到她面前:「劫我?買把二十塊錢的刀來搶我褲袋裡的十塊錢?哪個強盜那麼笨,你介紹我認識!」出門不帶多餘的錢一向是我的習慣。

  翟翟沒好氣,「誰再管你誰是小狗!」

  我笑著跳下的士,「小狗,再見!」

  翟翟在車上衝我揮拳頭。

  話雖這樣說,其實我心裡還是有些打鼓的,畢竟在這一帶被搶劫的人不少。

  我高聲哼著,「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像太陽……」為自己壯膽,一邊留意通向四面八方的小路巷道,生怕突然冒出個人來。好在有驚無險,終於走到我住的那棟樓了。我抬眼一望,心裡咯登一下。慘了,本來我們單元三、四樓的路燈長期不亮,而一、二樓的路燈通常都堅守崗位的,今天居然連一、二樓也宣告罷工……怎麼辦呢?硬著頭皮上吧。

  我改了一首歌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今天我要跨過二單元和一單元這「光明」和」黑暗」交接的」天塹」。

  終於到了樓下,我提一口氣,正準備上樓,卻突然發現一點暗紅的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我正愣神兒,一個黑影」呼」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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