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考慮著是否要向方如蘭坦白,話梗在喉頭,彷彿就要脫出。
但方如蘭卻揮了揮手阻止他,她以為展雲熙仍然要說延遲婚事一事,因而感到心煩,不欲多談。「夠啦!你再說下去我頭都要痛起來了,反正娘的話就只有這麼一句『快跟宛玥成親』,其餘的,多說無益,你下去吧!」
展雲熙的話,便這樣被硬生生打斷了。他退出房門,不由得長歎一聲。
第八章
那一番折騰過後,只讓展雲熙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找宛玥好好談一談,仔細想想,他回來這段日子裡幾乎還不曾跟宛玥真真正正的講過一次話,反而是清芷還多些。
緩步移近至枕霞居,亭台樓閣處處雅致怡人,足見主人的用心,宛玥一向沒有什麼愛恨分明的情緒,更無一般時下女子的迂腐美德,她是個可以談詩論文,乃至於商業之道的女子,生作女兒身未免大過委屈,展雲熙一面想著,一面跨進院中,只見秀兒正站在院裡澆水,本來這些事輪不到她這個大丫頭來做,但蕭家姊妹一向不喜太多下人來此走動,於是枕霞居和東廂房的雜碎瑣事,除了秀兒之外,就只有另外兩個人打理。
秀兒聽見腳步聲,一回頭發現來人,忙放下水勺走了過來,行了個禮後道:「大少爺,找小姐嗎?」
展雲熙點了點頭,視線卻落在秀兒身後的房子,出神地盯著。
「請您等等,我這就進去通報大小姐一聲。」秀兒忙退開,走進屋裡。
不曉得等了多久,也許是在這個太過於安靜的庭院裡,時間感覺上流逝得特別緩慢吧?
「大少爺,大小姐在裡頭等你。」秀兒在展雲熙身邊提醒道。
展雲熙這才回過神來。「我知道了。」
他走進屋子裡,宛玥已然在座。「請坐。」
「你早知道我會來找你?」
宛玥淡淡一笑。「龍井茶,還是碧螺春?」
「都好。」展雲熙除了酒之外,對茶倒沒多大深究。
「那就龍井吧。」宛玥吩咐了下人後,便說道:「展大哥有事情嗎?」
「我不用說,其實你也已料到七八分了吧!」
「是為了下個月十五日的事吧?」宛玥泰然自若的搖著扇子,婚姻大事在她口中說來不甚重要做的。
展雲熙點點頭。「我由娘那裡,知道你也不想這麼早成親,有難言之隱嗎?」
宛玥卻突然一笑。「我是擔心展大哥有難言之隱呢!」「喔?」展雲緊心中一動。
「展大哥為什麼要將婚期延遲的原因,也就是我將婚期延後的原因。」宛玥說完,正好秀兒把茶端了土來,她舉起杯子輕啜一口後,才又說道:「展大哥喜歡清芷,不是嗎?」
展雲熙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的點破,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喝茶的動作在一瞬間停下。
「我說錯了?」宛玥問。
「沒錯。」展雲熙突然回答,沉澱的感覺陡然揚沙般地捲起,心中悄悄地聚起一個漩渦,沒錯,他是喜歡清芷,喜歡?喜歡好像還不足以形容,是比喜歡還要更深刻的東西……是……
「那麼便不可能跟我成親了吧?」宛玥笑道,打斷了對方的思緒。
「你的反應只有這樣?」她未免太過冷靜了一點。
「不然還能怎樣?一定要擺出一副棄婦的嘴臉嗎?」一抹淘氣的笑容,浮上宛玥的嘴角。「展大哥也不會在意吧!」
「宛玥。」她這麼做,反而讓展雲熙有種奇怪的感覺,原本擔心宛玥對他雖然不甚熱絡,但名義上至少是未婚夫妻,總還是會在乎他和清芷之間的事情,如今看來是他小覷了宛玥的度量,這位「棄婦」非但沒有傷心難過指責他辜負,也沒有眩然欲泣又做出寬宏退讓,犧牲成全的感人畫面,無動於衷大概就是她的最佳寫照。
「展大哥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就請對清芷好一點吧,這個應該不難做到吧?」宛玥可不想聽展雲熙說一些肺肺之言什麼的,遂連忙打斷他。
「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展雲熙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多講,只是對她洞悉一切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從一隻螳螂開始。」宛玥語帶戲謔的說完,展雲熙恍然大悟。
「你一開始就曉得我去探望清芷?」
「要怪只能怪阿芷的演技太差勁,我想裝沒看到都不成。」她笑道,一想起當時清芷那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就忍不住輕笑。
展雲熙聞言,面容也和緩許多,甚而出現一抹寵溺的表情,他喜歡那樣的清芷,那時去看她,總是希望帶去給她的東西,能映在她晶燦的水眸中使地出現一絲歡喜的神情,即使後來那分快樂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在她的臉上,他仍然懷念那個表情。
「好了,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宛玥突然說道:「你喜歡阿芷,這是毋庸置疑,那麼,你怎麼辦?」她指的是無法再延宕的婚期,雖然展家二老等得心急如焚,這場婚禮對他們兩人來說,卻無異於一場噩夢。
「自然是稟明父母,婚禮照常舉行,但由清芷出嫁。」展雲熙一想到蕭清芷會成為他的妻,整顆心竟不可思議的有點飄飄然起來。
「這不成。」宛玥有時不免要暗歎男人的思考邏輯太過簡單,方如蘭可不會那麼善罷甘休。「伯母恐怕不會答應,清芷身有殘疾又生性內向,身為展家主母一職顯然不太適合她。」
「我娶她是做我展雲熙的妻子,何須她掛什麼展家主母的頭銜?可笑!」展雲熙在外多年,生性落拓,對於那種豪門宅邸的瑣碎規矩一向不耐煩,雖然自己也出自這種家庭,卻是半點也沒受到它的薰陶,反倒是展元熙遠比他中規中矩多了。
「你覺得可笑,我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宛現正色道。「展伯母那關沒通過,難道你能罔顧他們的意見硬要娶阿芷?」
展雲熙堅定的沉聲回答:「真的不行,我就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