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逃跑,她也沒有絲毫慌亂,只是提著重物費力奔跑的模樣,讓一直在不遠處盯著她的金髮男子終於看不下去,將車開近她身邊,打開車門。
「上車!」他命令。
「啊?」涼希呆了下。
「如果你想被警察逮住,可以繼續發呆下去。」他冷冷地道。
這麼一說,涼希立刻回神,拎著包包鑽進轎車後座,門一關上,他立刻開走。
涼希將包包放在身旁的座位上,就趴在包包上喘氣,等呼吸平復了、確定自己免除了被開罰單的命運,她這才想到不對勁。
「你是誰呀?」她好奇地問。
「上車了才問我是誰,會不會太晚了點?」他雙手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讓車子在擁擠的台北街道,依然維持平穩的速度前進。
「不晚呀,至少我現在想到了要問;就算你要把我帶去賣,我也已經認得你,知道賣掉我的人是誰。」她一臉天真地笑。
他從後照鏡裡瞄她一眼,而後吐出兩個字──
「雷斯。」
「雷斯?」她眨了下眼。
「我的名字。」車子在一家餐廳門口停下,他先下車,然後繞到她那邊替她開門。「下車吧。」
她依言下車,看著他把車鑰匙交給門口的小弟去停車,然後再看了下這家高級的義大利餐廳。
「你不會真的要把我帶去賣吧?」她好擔心地問。
這家餐廳看起來非常高級,想必裡頭賣的食物價格也一定很「高貴」,她傾家蕩產大概也只能吃上幾次。
「你覺得你在這裡能賣什麼好價錢?」他反問,臉上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是不能。而且販賣人口是有罪的。
「那──你不會是救了我,要我請你在這裡吃一頓來謝謝你吧?」呃,這就心痛了。
賺錢大不易啊!要是這種花法,她一定會心痛到死的。
「我沒有讓女人付錢的習慣。」他說著,就往餐廳走。
哦,那還好!她鬆了口氣。
「呃,那、那……」她開口,想要回自己放在他車上的東西。
「進來。」他略沉了聲,讓她到嘴邊的話立刻吞回去,乖乖跟了上去。
「哦。」
進了餐廳,在服務生的引導下,他們坐在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點完餐後,她才開口。
「雷先生……」
「雷斯。」他糾正。
「雷斯。」她點頭,從善如流地改口。「謝謝你幫我,可是……我不認識你呀,為什麼你會幫我?」
「不認識,你也敢上我的車、跟著我走?」他眼神再度一掃,覺得她實在缺乏警覺性。
「呃……情勢所逼嘛……」她連忙哈哈陪笑。要是不上車,她就準備被罰款耶,那她辛苦賺的錢就沒了,多划不來,當然就先上車再說羅!「你還沒有說,為什麼你會幫我?」
「路見不平。」他丟給她簡單的四個字後,開始享受剛送上來的義大利面。
噗──
路見……路見不平?!
紀涼希差點笑岔了氣,幸好及時吞下剛喝入口的開水,不然雷斯肯定被她噴得一臉濕。
「你、你……」她笑得說不出話。
很難想像,從一個金髮藍眼、渾身西方味的異國男人嘴裡,會聽到這種用詞。這個詞,不是只有武俠小說裡才會出現嗎?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深吸口氣,看著他。
「我不信,你不像那種會多管閒事的男人。」
「你的事,對我來說不算閒事。」
「你認識我?」這就神奇了!
「可以這麼說。」他點頭,繼續吃他的晚餐。
「可是,我確定我不認識你啊!」他怎麼會認識她?而且他還講了一口好中文,讓她的破英文不必派上用場。
「別急,你總會認識我的,先吃晚餐。」雷斯說。
「總會?這兩個字聽起來,好像你還要搞神秘很久、我還要一頭霧水很久……」她咕噥。
雷斯眼角餘光瞟見她的表情,卻當作沒聽見。
「你不該去擺地攤,拋頭露面。」
拋頭露面?噗──
好想笑!但她努力忍住。
因為他一臉嚴肅樣、眼神銳利的像在生氣,讓她本能地知道,這時最好別不識相地笑出來,免得惹他生氣。
一個從頭到尾都是道地外國人的男人,卻用這四個字來指責她的行為,再加上剛剛的「路見不平」,那種感覺……真的很怪!
她還以為比較食古不化的,應該都是東方人,誰知道……原來西方也有這種人◆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在台灣應該沒有人會用這種話來教訓女孩子。」大概他對台灣還不夠瞭解、對中國字不夠熟悉,才會用錯詞。
「別人怎麼樣都與我無關,但你不同。」
「我哪裡不同?」她偏頭望著他。
他真的很奇怪哦,她很確定自己不認識任何外國人、這輩子也還沒踏出過台灣一步,怎麼他老是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樣◆
「你身份尊貴,不該做這樣的事。」
身份尊貴?他愈說,她愈糊塗了。
「雷斯先生,我想你一定認錯人了。」她一本正經地道:「我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大學生,我的母親也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台灣女子,如果我這樣叫『身份尊貴』,那全台灣二千三百萬的同胞,每一個都是王子和公主了。」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雷斯吃飯的動作一頓。
「我知道啊,一個平凡的大學女生,今年二十一歲,沒有不良嗜好,最大的興趣是賺錢。」她很順口地回答。
「除了這些呢?」
「還有……」她想了想。「我是一個用功的學生,每學期都領獎學金。」
「還有呢?」
「沒了。」自認為說的很詳盡,她開始努力吃麵。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他暗忖。
「知道什麼?」唔,「高貴」的面果然還是有它特別的地方,真的挺好吃的!可是,她絕對不會沒事跑來這裡,讓自己的荷包大失血。想到這裡,她連忙問道:「你帶我來這裡吃晚餐,是不是你要付帳?」
「是。」別說他沒有讓女人替他付帳的習慣,光是她的身份,他為她付再多帳也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