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伶,她不漂亮,但一雙眼睛很溫柔,靜靜地瞅著他的時候,就讓他發呆。她有一雙靈巧的手、一張性感的唇,還有一顆溫柔剔透的心,她瞭解他,他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可伶。他輕輕的、眷戀的念著這個名,可伶的影像在他腦海裡鮮明瞭起來。她好可愛,光看著她,他就忍不住微笑。
第八章
「您好,這裡是今日財經報導:在近日,台灣百大企業之一的倪氏企業,內部傳來一個消息,在近期的董事會議中,將會撤掉現任總裁倪振東,他是倪氏企業的第四代,因近日倪氏傳出財務危機,有多次的票款都被退票,而倪氏對外一致保持沉默,高階主管都三緘其口。但據可靠消息指出,這些都指向倪振東經營方針有關。在台南的分工廠關廠時,該工廠的工人仍持續抗爭,倪氏企業將於明天下午舉辦記者招待會說明。」
可伶深思地看著這個新聞報導,斜對面的倪氏大樓在這幾天也有新聞採訪車不斷的進出,交通比平常稍微亂了一些。
振東仍然跟個沒事人一樣,照樣和她吃飯、遛狗。如果真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他深沉了點,許久未見的陰鬱又爬上了他的眼底。
昨夜,她用手指撫平他眉間皺起的紋路。
「你瞧,你看起來十足像一個歷經滄桑的老頭子,一點都配不上我的天真爛漫。」
他悶笑一聲,懲罰性地掐了她的臉頰。「你看起來這麼天真爛漫,一點都配不上我的成熟滄桑。」
她親暱地枕在他的腿上,輕笑著。「你在想什麼公事?」
「怎麼知道我在想公事?」他用手梳著她的長髮。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叫你『郝半仙』好了。那你再猜猜看我在想什麼?」
「我知道還問你呀!」她斜睨他一眼。
「可伶,如果我一無所有了,你還會不會跟我?」
「你是指你沒工作了?」可伶睜大了眼睛。
「對,而且什麼都沒有。」黝黑的眸探索地看著她。
「那好,你跟我一起顧花店吧!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到時候就可以省下再請一個工人的錢了。」她笑咪咪地說。
「你真可愛。」他哈哈大笑。「放心吧!我不會讓你跟我餓肚子。」
「我知道。」她心滿意足地說。「振東,如果你不喜歡你的工作,就去考公務員就好了。」
他哭笑不得。「為什麼認為我不喜歡我的工作?還有,你怎麼老是對公務員念念不忘?」
「那個有保障嘛!」
「傻瓜,我保證不會讓你吃苦的。」他輕捏著她的鼻子。
當可伶還在想時,風鈴聲輕輕地響動了,「綠野仙蹤」來了一個意外的訪客——倪義峰。
可伶為他沏一杯茶,靜靜地坐著,倪義峰也不急著說話,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後,他才慢慢地說話了。
「振東要和翔鷹企業董事長的女兒結婚了。」
可伶手一顫抖,讓茶濺出來燙著了手。她愣愣地也沒有反應,許久後,她才說:「振……振東說什麼?」
「對方溫柔、美麗又是個大家閨秀,他當然不會說什麼了。」
「不……不可能的……」可伶愕然。「他不是那樣的人。」
「振東一直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絕不會只甘於現在的位置,遲早還會再努力地往上爬。而翔鷹企業就是一個登天梯,任何一個聰明的男人都知道應該作什麼選擇。」倪義峰的眼裡有一閃而逝的狡猾。
可伶手指無意識的絞著綵帶,勉強努力的振作起精神。
「郝小姐,我知道你對振東一往情深,但你應該知道門當戶對之說。振東一直是花邊新聞不斷,伴侶從來都沒有固定過,對於他的交友情形,我也一直沒有過任何的意見。但結婚就不一樣了,在倪氏有倪氏的規矩,倪氏要的是門當戶對的媳婦,我想郝小姐應該能夠瞭解我的意思。」
可伶仍然回以沉默,倪義峰繼續說:「郝小姐這樣的委屈,我們倪氏自然也會補償你的。『綠野仙蹤』一樓和二樓的產權就屬於你了,另外陽明山的一幢別墅也是你的了。」
好闊綽的倪氏,一出手就是幾千萬,可伶有些苦澀地看著倪義峰,心平氣和地說:「你當年也是這麼對振東的母親說的嗎?」
他像被狠狠地揍了一拳,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白。可伶同情地看著他。
「倪先生,為什麼您還堅持要再演一次歷史的悲劇呢?您已經失去兒子了,還想要失去孫子嗎?」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去或留不是您該頭痛的問題。振東一句話要我走,我會走得無影無蹤、走得乾乾淨淨不需要勞煩您費心。但只要振東不說話,我就不會走的。」
倪義峰手握著枴杖握得死緊。許久、許久,他佝淒著身子,長歎一聲,彷彿瞬間老了十歲。
「當年,他媽確實是被我逼走的。她很乖巧、很柔弱,我沒想到我的兒子居然就這麼跟她跑了,放下了我、放下了倪氏。放下了他的妻子……」
「我想他也是很痛苦地作這個決定的,這段時間裡他也一定不好受。而雪姨早就不恨他了,您也別老是放在心裡面,都已經過了二十幾年了,死了的人地下有知,也不希望活著的人難受。」可伶溫言地說。
他怔忡了許久,凌厲迫人的五官有些軟化,他長歎一口氣。
「想不到你……你都知道了?」
「振東告訴我的。」
「想不到他連這些事都會告訴你,可見得……」
倪義峰冷靜了下來。第一次,他深深地打量了一下可伶。
「我越來越搞不清楚他了,他根本是瘋了,他存心想要搞毀倪氏。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倪氏已經是他的了,他又為什麼要這樣做。」在瞬間他好像老了十歲。
「他做了什麼?」可伶納悶地說。
「他將倪氏資產轉投資或變賣……總之,現在的倪氏只剩個空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