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啊!是我讓你覺得無聊吧?」幔妮聳聳肩 。
「不不!」Louie 趕緊搖頭否認。
「這樣吧,反正距離晚上看戲的時間還久,你要不就先去逛逛,我會一直在這裡。這是教授要我看的書本,我得在今天看完,所以恕不奉陪。」
Louie 看她面容平靜,不像有不高興的樣子,看來似乎是真的想唸書,所以也就不再強求了。誰知放開了心,整個人心情也好了起來,等到他去逛了一圈回來,他甚至向幔妮借了本書來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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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情從來不知道時間之間是有夾縫的。從白天到黑夜,分與分,秒與秒之間竟然是有夾縫的。它將等待的人夾在縫隙中,跨不過現在也等不到未來。
情緒的低潮對盡情來說從來就不是他寫作的阻力,因為他雖是個心思敏銳的人,但情緒卻不常上下巨幅波動,直到認識幔妮 。
如果說他是壺不溫不熱的水,那幔妮大概就是火了。他喜歡這樣鮮明的她,可是一直到現在,他才想到,或許她並不喜歡這樣的他。
是這樣嗎?
他不想讓自己的情緒一直陷在低潮中,然而他也不想起身為自己做點什麼,只是坐在那裡,想著時間與裂縫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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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Louie 送幔妮到公寓樓下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因為這齣戲長達三個多小時,兩人在回程的路上討論著劇情,一接到自己喜歡的題材,Louie 又變得辯才無礙了,一掃整天的鬱悶之氣。
幔妮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言詞竟已少了許多譏諷,她的看法不再那偏激,而且這不是Louie 點醒她的。
「你會同情那個男的?我以為依你的個性大概會說他該處以極刑之類的。說不定還能說出種種處置他的方法,唉!你讓我失望了。」Louie 大概是因為放鬆了心情,口齒又伶俐起來。
「你找回你的幽默感啦?」她調侃他一句,心裡卻驚覺自己的轉變。
她的心變柔軟了。
是因為他嗎?
眼前浮起那雙溫柔的眼神,以及他那抹慣有的和煦的微笑,連眼角的笑紋都那樣的清晰。
她笑了。笑得平靜,笑得帶著甜蜜的味道,像個女人。
Louie卻被她這抹笑震懾住了,他發現她真的是個美人,那樣的笑勾動了他,也讓他消逝的信心又復活起來。
「幔妮……」他低聲地輕喚,頭俯下來,就要佔領她的紅唇……
突來的力量將他從幔妮的身邊拖走,在Louie 還未回神之際,他已被拖出敞逢車外,緊接著一個硬朗的拳頭就摔過來了。這些動作一氣呵成,簡直就像在拍電影一樣。
Louie 被這一拳慣倒在地,由於平時有運動,體能還算不錯,他馬上掙扎著挺起身子。
「盡情?」他詫異地看著矗立在他面前的盡情,猶如一個黑暗之神一樣冷眼瞪視著他,眼底還有兩簇火花在跳動,彷彿還在考慮要不要再補上一拳。
Louie 看了他 冰冷的一眼,再看看幔妮 有些慌亂的面容,這才醒悟什麼 似的問:「你……」遲緩的看了依舊兇惡的盡情一眼,他決定轉而問幔妮 :「他是你什麼 人?」
「不用問了?」盡情的聲音凌空劈來。「她會告訴你\'什麼 都不是\'。」說完自嘲地笑笑,轉身走開。
Louie 摸摸腫脹的面頰,看著幔妮僵硬的身體。「對不起 ,我太衝動了, 我是不是破壞了什麼?」
幔妮只是沉默。
一陣車聲響起,盡情的車於出車道,消失在馬路的一端。
幔妮只是佇立在那裡,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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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妮知道自己一定會睡不著,一定會聆聽盡情何時進門,而為了不讓自己去等,去聽,去想,她吞了一顆安眠藥。奶奶剛過世時,她依賴安眠花,唯有吃了它,可以不要去想盡速入睡,不要去想她只剩一人,不要去想她的世界多麼冰冷。有時躺在床上,一股莫名的冰冷不斷襲至,讓她覺得自己也快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只能任死亡爬滿身。
藥物幫助她得到暫時的逃避。
然而當隔天她醒來時,滿室的靜謐讓她恍惚,思緒如無重量的棉絮在空中飄浮好久,這才緩緩落回到現實。
掀開被子腳尖接觸到地板,覺得一陣昏眩襲來 ,迷迷糊糊的看了眼鬧鐘上面的數字,又瞪著照進窗子的刺眼陽光良久,她才確定現在是下午兩點鐘。
大概是太久沒吃藥了,藥效竟變得這麼強。
不知道盡情在做什麼 ?
她的手搭在門把上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來回幾次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旋轉門把。輕輕將門一推,屋裡空空蕩蕩的,角落裡盡情那隻大箱已經不在,客廳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也沒了蹤影,桌面乾乾淨淨得連灰塵也沒有。
愣了一愣,她赤著腳往外走去,腳步是急切的,幾個箭步她來到樓下,看到盡情的那輛車還安然停在車道上,連史密司太太苗圃裡盡情種的花苗都長得很好。這些讓她的心思恍惚,她站在苗圃前盯著那些花發呆,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才回到房子裡。
打開門,她赤著腳走過光潔的地板,盡情每天用心維持清潔的地板上印出一個又一個的腳引子。
站在餐桌旁,看著上面躺著的野餐盒,她的指尖撫過籐制的外緣,輕輕的將它打開,裡面整齊排放著既美觀又可口的壽司和三明治,都是她喜歡的口味,而且都沒有她討厭的、洋蔥。她細緻的手指撫著盒的兩邊,眼淚一滴,兩滴的滴進餐盒裡,在這無言的午後兩點鐘,她擁抱了全世界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