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玉信誓旦旦的指控,教漢川聽了目瞪口呆。顥雲居然是天雲集團的千金小姐?她在學校時,簡樸得跟一般學生沒兩樣,進人慈恩紀念醫院工作,開的是一輛國產汽車,一點都看不出千金小姐的派頭。她怎麼可能是?
漢川深深凝視顥雲,轉念一想,立刻知道湘玉不可能騙他。顥雲儀表優雅。禮貌雍容華貴,的確不像出自普通人家。她雖然穿著簡單,身上罕戴首飾,但幾位對名牌服飾知之甚詳的護士,曾暗地談論她身上的每件衣服都是名家設計的上選之作。況且顥雲比他還要晚進醫院,憑什麼擁有一間附有露台花園的辦公室?
他老早就在懷疑了,直到湘玉點破顥雲的身份才恍然大悟,心裡不禁追悔莫及;但也不見得就真的來不及!
漢川因這個念頭而振奮起來,眼睛燃起兩簇希望的火花。顥雲原本對他有好感,還跟他一起看過兩場電影、一場演奏會。如果他重新追求她,說不定顥雲會再次接受他,到時別說外科主任的職位,連院長一職都如探囊取物。
「顥雲,這是真的嗎?」
「干卿底事?」顥雲冷漠地回答。
顥雲在生他的氣。
漢川整顆心飛揚起來,這表示顥雲是在乎他的。他振作精神。
「顥雲,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生氣……」
「漢川,你幹嘛求她原諒?」湘玉惱火地拉住欲向前攔在頗雲身前賠罪的男友,「是她破壞了你的職位,你應該生她氣的!」
「湘玉,你別亂說。顥雲不是那種人。」事實上,漢川倒希望真是顥雲從中作梗,這樣不就表示顥雲是因愛生恨,才故意不讓他升職?既然她對他有愛,當然願意接受他的回頭。「就算她真那麼做了,也是我活該,怪不得顥雲。倒是你,早知道顥雲的身份,卻一直瞞著我。」
漢川語氣中的指責,像刀子般扎進湘玉心裡,她睜圓眼,不相信地瞪視他。
「你是什麼意思?」夾雜著傷心的怒氣在胸臆間狂竄,湘玉怒氣騰騰地吼道。
「難道不是嗎?」漢川輕蔑地看她一眼。「你故意不告訴我顥雲的身份,怕我會捨你而就她。」
「胡說八道!」湘玉心裡委屈,閃著淚光叫道。「我是前幾天才知道的,之前根本不曉得!」
「我管你知不知道!總之,我們是完了。」
「高漢川,你……」
顥雲沒興趣聽兩人吵下去,快步走進辦公室,漢川想追進去時,被湘玉攔住。
「顥雲,你聽我說……」他氣急敗壞的聲音被顥云「刷」的一聲關上的法式長窗隔在屋外。
不理會他在玻璃上的急敲,顥雲鎖上窗戶,將厚重的印花窗簾拉上,拿了皮包走出辦公室。當電梯門合上時,她聽見走廊上傳來漢川的呼喊聲,心裡諄覺得一陣厭煩,蹙緊黛眉。
感謝天!
若不是梁湘玉橫刀奪愛,她便被高漢川斯文俊雅的外表給蒙騙了。真如大哥所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嗎?高漢川自信、嚴肅、冷靜又穩重的外表.曾讓她以為是個可以交心的對象。他在學校時風評甚佳.聰明又肯虛心求學向上,是多名教授眼中的得意門生。顥雲因為這點而被他吸引,沒想到他竟也是個投機小人。
歷史學家不是說過嗎?如果周公、王莽早點死,後人就分辨不出周公是忠、王莽是奸了。漢川外貌忠厚,若不是有湘玉出現引誘他,她也分不出他實際上是個趨炎附勢、貪戀富貴的小人。
幸好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不讓人知道她的家世,否則就上了高漢川的惡當了。
顥雲不用浪費腦力便推敲出高漢川之所以錯失外科主任寶座,多半是她大哥姜顥天對他的薄懲。想必大哥把前些日子她的失意都看在眼裡了.只是隱忍不發,直到時機到來,才對漢川小施懲戒。
可是這卻害慘她了。
顥雲幾乎可以確定,她是天雲集團千金小姐的身份,明天便會在慈恩紀念醫院傳開。梁湘玉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一定會將漢川的見風轉舵全怪在她身上,明日的流言想必會傳得很難聽吧。
將車駛進姜家宏麗的大門內,從車庫進人側廳,在姜家服務十年的管家柳姨走上前迎接她。
「小姐,少爺今天有應酬,不回來吃飯,你想幾點用餐?」
又是她一個人!
一抹苦澀自顥雲眼中流露出來。
她早該習慣了,心裡為什麼仍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她沉著臉,往向上盤旋的弧形扶梯走去。
柳姨察言觀色,知道小姐的心情不佳。她暗暗歎了口氣,依照往常慣例,吩咐助手月眉現搾一杯綜合水果汁端上樓,然後到廚房料理晚餐。
顥雲喝過水果汁後便進浴室沐浴,在按摩浴缸泡了半小時的香浴澡才施施然起身,抹上香精油,穿上舒服的家居服,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隨意打開電視。
新聞報導在她心不在焉的情緒下播了十分鐘左右,柳姨在房門上輕敲了三下,推門進來。
「小姐,晚餐準備好了。」
顥雲起身跟著管家下樓,在鄰近廚房的小餐廳用餐。
長方形的餐桌上鋪著白色餐巾,瓶口窄小的百樂水晶花瓶裡插了一枝鬱金香,營造出浪漫氣氛。
晚餐以茶和花調理出爽口菜餚,色香味俱全,讓顥雲胃口大開。每當她心情不好,柳姨總是格外費心烹調餐餚,她深深看向笑容滿面、不斷勸她多吃一點的管家,心裡是感激的。
飯後甜點是白毫烏龍做成的茶凍,還有當季的水果。
顥雲誇張地拍著肚子,看著滿桌被她風捲殘雲般一掃而光的空盤,對管家撒嬌道:「柳姨,你要寵壞我了。」
柳姨莞爾,眼中充滿寵溺。「你要真能被寵壞就好,偏偏你這孩子律己甚嚴,有什麼不痛快都放在心上。」
「柳姨……」顥雲摟抱住管家,將臉埋在她充滿媽媽味道的懷抱裡。「我沒什麼事,只是覺得寂寞而已。幾乎每一晚都是一個人吃飯,要你和月眉陪我,你們卻說什麼『主僕有別』,硬是不肯一同用餐。所以一聽到哥又有應酬了,我的心情才會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