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小滿,我不要聽這些。」他將臉埋進她柔柔的髮絲中。「既然你知道我現在的痛苦,就表示你明白我愛你有多深,你怎麼還忍心說這些話來抹煞我們對彼此的愛呢?」
「卓大哥,」她推開他一些。「你要了我這身子好嗎?死之前,我想成為你的妻。」
他無言。
厚厚的雲層竟在這一刻遭北風強行挪開,皎潔的月亮完全透出雲層,月光穿透木屋的縫隙照在兩人身上。他於是發現那一雙迷濛秀目正緊緊地鎖住他。月光下她的臉孔彷彿有一種懾人的魔力,懾去他的靈魂,教他再也掙不出來。
「卓大哥,答應我吧。」她輕吐熱熱的渴求。「求求你,別讓我帶著遺憾離開。」
他左右為難。他怎能在這種情形下要了她?他早已認定她為妻,今生今世、來生來世……
見他不為所動,她使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將他拉倒在自己身上,以熾烈的吻挑逗他。
「別再耽擱了,趁我還清醒的時候要了我吧……」
她是如此急切,冰涼的身子因而發熱,像要吞噬他似的,她竟吻出血來。清純的氣息揉著濃烈的甜腥,他再無力抗拒──他的心中從未抗拒過。
終於,他不忍,也不捨。在月神的守護下,和她結為一體。兩人赤裸裸的身子互相纏繞緊箍,貼得如此密切,愉悅的呻吟中,滿右昀如願以償。
「我終於完完全全屬於你了。」激情之後,她心中是一片甜蜜的平靜,臉上閃著幸福的光彩。
「我也完完全全屬於你了,小滿。」他雙臂緊鎖著她,以全力,以全心。
「卓大哥,原來我一直夢見的那一幕就在眼前,此情此景和夢境如出一轍,原來我們──」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別哭了,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覺得好冷……」
圓月高掛在夜空放光明,可怎麼看也還是一幅淒清的畫面。
夜黑風高,卓亦塵發現懷中的人兒已變得出奇的冰冷。他就這樣緊緊抱著她,直到東方乍白。
— — —
四周寂靜,無聲的木屋內闖進來一個人。
「她死了是嗎?」
卓亦塵立刻持刀向來人,一臉寒霜。「你給她吃了什麼?」
「哦,我忘了告訴你,只要她永遠保有處子之身,那麼她可能活得比你我長命呢,哈哈哈……」
他兩眼泛赤的同時,冰寒淨亮的一道光華溶進了艷麗的紅霞──他砍去周虹的腦袋。
他的嘴角微向上彎,發出一串狂笑。回身輕輕地抱起小滿,朝屋後的小山走去。
— — —
拗不過曾維特,滿右昀週末隨她到美術館參觀青年藝術家作品聯展。
曾維特之所以費盡唇舌力邀滿右昀,主要原因有二。其一是想替滿右昀拓展生活領域,要她快樂一點;其二是她的男友也是參展的青年藝術家之一。
曾維特目前是某大西語系四年級的學生,滿右昀低她一屆,中文系三年級。
高三那年被發現昏倒在操場上的滿右昀,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醒來。清醒後,語無倫次的她精神狀態已瀕臨崩潰,因而休學一年。
看了一整年心理醫師之後,她復學了。經過努力學習,她終於順利畢業,也考取大學,正好和曾維特同校。
滿右昀在曾維特陪同下,費神地看了好幾件作品。她之所以費神是因為如今她除了上課之外,其餘時間不再戴眼鏡。
她一直是意興闌珊的,眼前的作品也許讓大多數前來欣賞的人覺得目不暇給,歎為觀止,她卻一點也提不起勁,直到她發現了一幀照片──
漆黑的背景點綴著無數光點拉成的光帶,主體是一群年輕男女手舞足蹈的模糊身影,看起來是一幅很前衛的作品。若說有瑕疵的話,那就是照片右下角有一個男的影像彷彿被凍結了。
抓住滿右昀的目光的原因並非這張照片有瑕疵,而是照片中的那名男子。
見她佇足在照片前方,良久不肯離去,曾維特回頭來找她。
「看什麼啊?看得那麼專心。」
滿右昀這才回神,並發現照片底下的簡介表上標明作者是袁力耕──曾維特的男友。
「維特,你知道袁力耕在哪兒拍到這張照片的嗎?」
「再離群索居嘛你,」曾維特又逮著機會糗她。「這是學校大禮堂你都看不出來嗎?袁力耕陪我跳舞的時候隨便拍的,他自己覺得很滿意。」她頓了頓。「有什麼不對嗎?」
「哦,沒有。」她指著右下角那名男子問道:「你認得這個人嗎?」
「他啊?」曾維特笑一聲。「很酷對吧?我跟袁力耕說這張照片加洗一百張都會被學校女生搶光。」
「為什麼?」
「他是社會學系的副教授,這學期才來的,不過已經迷倒很多人了。」她又笑了笑。「也不知道袁力耕是怎麼取景的,這張照片根本就是他的特寫。難怪你不認得他,除了繫上的老師、同學,全校你大概只認得我吧。」
滿右昀對她的調侃毫不在意,只問:「他叫什麼名字?」
「幹麼?你對他有興趣?」
「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
「韋方。」
韋方?滿右昀在心中重複一遍。
「維特,可以請袁力耕加洗這張照片給我嗎?」
「為什麼?」曾維特張大了眼看她。「因為韋方?」
「我不知道。維特,我不知該怎麼向你解釋,但是我要這張照片,你可以幫我嗎?」她急切地懇求。
「好吧,包在我身上。」
— — —
昨天淡藍色的洋裝換上今日雪白的T恤和牛仔褲,烏亮的長髮依然輕柔地在微風中飄拂,襯托著她勝雪的肌膚;兩道濃眉下如寶石般晶亮的深邃眸子教他怦然心動。
除了首次是巧遇,其餘的幾次都是他有心的等待。韋方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到學生餐廳來用餐了。在這裡,很多女學生對他行注目禮,可他眼裡只有她,雖然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