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點知道有這麼一塊玉,若是她能早一點看見卓亦塵留給她的紀念物,她也許就沒有機會成為一個背叛者,也許就不必被那深深的愧疚感折磨了。
錯了。她不該任韋方稀釋自己那一份又稠又濃的相思,不該任韋方開啟自己心扉上匣緊的金鎖。她積攢的清純、醞釀的溫柔本該都屬於卓大哥的呀!
「銀行已經關了,明天一早我就去開保管箱,取回那塊玉還給你。」
— — —
「確定不要我陪?」
「嗯。今晚我要自己到操場上去。」
韋方歎了一聲。「好吧。那你自己多留點神,別再跌倒了,好嗎?」
「韋方,」她有些遲疑地接了下去。「待會兒我會緊握這塊玉跑操場,也許握著它就能跑得回去。」
她打開手掌給他看那塊玉。
他有把握她是不可能跑得回去了。不忍心澆她冷水,他道:「右昀,祝你成功。」
「謝謝。」
她正要轉身往操場移動,他又說了一句:「如果你沒能回去,可以到研究生大樓的資料室找我,我會在那兒待一陣子。」
一直興奮地認為今晚能成功回到卓亦塵身邊的滿右昀因這句話踟躕了。
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見韋方的面。
「韋方,」她上前抱住他。「我捨不得你,可是我希望自己能回得去。也許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你會想我嗎?」他攏著她烏柔的秀髮。
「會。」
「我也會想你的。」他推開她一些,托起她的臉。「讓我再好好看看你,你若是再也看不見我,看你卓大哥也一樣,」他笑了笑,又道:「我若再也看不見你,便真的沒有另一張容顏可以聊慰我的相思之苦了。」
「韋方──」她又流淚,抱緊了他。
他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別難過了,去跑操場吧,你也不一定能成功嘛,是不是?」
她依依不捨地放開他,轉身離去的步伐竟是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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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體力不支亦是意志不堅?滿右昀跑不動了。凝視著月兒的中心點,她與卓亦塵對話,也與韋方對話。
難!難!難!
仰望遼闊的夜空,她坦承深深鑲嵌在自己生命之中的身影有兩個。恍惚之間,她感到自己清灰色的影子變得沉重,彷彿身上披的不是月光,而是那揮不去的纏綿情意。卓亦塵和韋方的深情同時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緊握手中那塊玉,她坐在操場邊,讓輕輕掠過的風過濾自己好多好多的沉重,雙眼依然凝視著那一輪明月,凝視著她圓圓的信念、圓圓的夢。
消防車發出的警笛驚醒了她。聲音越來越近,學校裡的建築物失火了嗎?她可以肯定消防車正朝學校的方向駛來,因為校園裡已隱約出現了騷動。
濃煙四起。她朝人群移動的方向走去,果然,一輛接一輛的消防車和救護車已駛進校園。
她看見火場了,研究生大樓正在起火燃燒。她想快速接近,無奈幾圈操場跑下來,兩腿早已酸軟。拖著疲憊的步伐,她心焦如焚,恨不能插翅飛過去。
韋方不會有事的,他不能有事。滿右昀在心中急急吶喊。
她無法更靠近了,現場已被封鎖,除了救災人員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
一張張擔架從火場中被抬出來,她焦急地望著、等著,目光緊抓住每個傷患。
「韋方!」
她看見他了,隨搭救護車到醫院。她只知道他還在呼吸,還有心跳,除此之外,她再也不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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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入過多濃煙,不過手臂上的灼傷並不嚴重。」醫生對韋方的父母解釋著。「應該是不會有生命危險。」
望著一身髒污和煙味的韋方,滿右昀只是流淚。
「右昀,你先回去吧。醫生說他的情況並不嚴重。」韋母見她滿臉倦容,想勸她回家休息。
「不,我要在這裡陪他。」她半跪在床前,握著韋方的手。
見她執意不肯離去,韋家二老決定先回家收拾韋方的換洗衣服之後再回醫院。
滿右昀耐心地守著。
她還是跑不回去,是為了留下來守候在他的病床前嗎?等待中她彷彿又聽見他說:我一定是你回不去的理由。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該怪他、怨他了。本來她就對他有怨,可此刻所有對他的怨都消失得丁點不剩。她只願他快點好起來。
終於累了,也倦了,她在韋父的堅持下,先回家了。
第二天早晨,她又匆匆趕到醫院。韋母告訴她韋方夜裡醒過一次,狀況良好,不久又睡了。
她請韋家二老回家休息,由她留守即可。
見他睡得沈,她靜坐一旁等待。
韋方有了動靜,他好像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滿右昀連忙在床沿坐下,伸手撫著他的面頰。他還睡著,但已不似先前那麼安穩,順勢抓住她的手,他在睡夢中激動起來。
「小滿,你別擔心,我會一直陪伴你,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滿右昀聽得目瞪口呆,當場愣住。
「我已經殺了周虹替你報了仇,你等我,我現在就來陪你。」
周虹?
滿右昀無法形容自己震驚的程度,她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那個悲劇,除了卓亦塵以外,不可能有人知道是周虹害死了她呀。
「韋方,你醒了嗎?」她急急問道。
「小滿,你等我,我來了。」韋方還在囈語,握住她的手更用力了。
「你醒了嗎?」她再問。
他終於張開眼了。
「右昀?」片刻之後,他才定神瞧見她。
「醒啦?」
見他想坐起來,於是她起身扶了一把。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一個好長好真實的夢。」他說,眼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我知道。」她已完全感應到了。
「幸好我沒葬身火窟,否則我又得在下一個輪迴裡等你了。」他無限深情地對她說。
她笑笑。「你早料定我跑不回去了對嗎?」
語罷她從背包裡取出一個紅布包交給他。
「這是……」
「昨晚我從你上衣的口袋裡取出來的。」她解釋著:「我怕你弄丟它,所以先替你保管,現在你醒了,把它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