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季耘一忍再忍,再好的修養也動氣了。
「夠了沒有!你老是在懷疑別人橫刀奪愛,但是如果你對她夠好,誰搶得走?你看不出來你的行為讓絮雅很困擾嗎?你有沒有站在她的立場替她想過!」揮開直逼俊臉的拳頭,裴季耘惱火地回了幾句。
「她困不困擾關你什麼事,我高興怎麼對她就怎麼對她,用不著你管!」
死性不改的傢伙!
一時閃神,腹部挨了一拳,裴季耘視線一陣昏暗,再聽到他死性不改的回答,想到絮雅為他所受過的種種委屈,裴季耘忍無可忍,拳頭握得死緊,頭一回真動了怒,一舉狠狠揮了過去。
他從不打人,這是第一次,為了安絮雅,他打了!如果打得醒他,那這一拳,就當是代她教訓他!
這一拳,又狠又重,打得莊哲毅嘴角滲血,跌退了幾步。「如果你真的愛她,不會一再令她傷心哭泣,你只會怨天尤人,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行為有多渾帳?絮雅難道是那種只看外在條件的膚淺女人嗎?你自己的情緒問題,為什麼要她來承擔?」第二拳,打得他狼狽地跌坐地面。
「這一拳,是打你的自私自利,對絮雅造成的傷害──」第三拳又欲揮去,安絮雅撐著虛弱的身體,踉蹌地擋在他面前。
「夠了,裴大哥。」
落下的拳頭,停在蒼白嬌容的前方三公分處。
都這樣了,她還是決心維護他嗎?
望住地面上依偎的身影,他眸光一黯。「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並不覺得委屈,真的!」
他硬生生地收回拳頭,深睇著她。「你──確定嗎?」到頭來,她的選擇,仍是不變?
她愧疚地低垂下頭。「對不起……」她,辜負了他的好意。
他退開一步,再一步,吸了口氣,轉過身,同時,流露眸底深刻的痛楚。
「你,好自為之。」說完,他舉步離去。
「裴大哥……」望著他清寂的背影,安絮雅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她──似乎傷他很深?
裴季耘頓了頓,沒回頭。「你都看到了,絮雅是怎麼對你的,你很清楚。這輩子你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女人了,好好對待她,不要以為她會永遠這麼無怨無悔,否則,總有一天你會失去她。」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說完該說的,他沒再停留。
該走的是他,不管是這裡,還是安絮雅心中,從來都沒有他容身之地。
呵,多麼淒涼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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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幽幽淺淺的問句,仍在耳邊輕回。
為什麼?他也同時自問。
掀開落地窗簾,一室星光迤邐而入,裴季耘望住最亮的那一顆,柔柔的思念自眸底流洩而出。
一張清雅秀麗的容顏浮現腦海,與安絮雅重疊──
他閉了下眼,額心抵靠著窗框,悶悶的疼由胸腔泛開。
「明雪……」那麼相似的一張臉,那麼相似的性情,同樣外柔內韌的個性,同樣為愛執著付出的態度,卻──再也不是深愛他的那個女孩。
絮雅曾問過他,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有的,他有,只是,她只當了他一天的女朋友。
在國外求學的那幾年,他認識了地,江明雪,一個有著最堅強樂觀性格的女孩,困苦的環境不曾讓她怨天尤人,靠著自己的能力半工半讀,像株野地裡的小草,努力活出生命的光輝。
她,看似什麼都沒有,卻也看似比誰都富有,只因她知足。這樣一個女孩,竟誇下海口,要給他全世界的幸福。
頭一回聽到,他一笑置之;第二回聽到,他認真審視她:第三回聽到時,她告訴他。「也許你會覺得我口氣太大,你什麼都有,家世、外貌、才智、人緣,看似樣樣不缺,我看似什麼都不如你,但是,你不快樂,而我有,我可以給你很多、很多的快樂。」
她,竟是唯一看穿他寂寞靈魂的女孩,這番話,令他震動不已。
後來,她日日出現在他的生活中,照料他的日常起居,全心全意的對待他。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人,頭一回,有人如此無怨無悔的為他付出,他的心,被溫暖了。
就在某一天,她又問起。「決定好要讓我當你的女朋友了嗎?好處很多的唷!你再也找不到比我對你更好的人了啦,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能讓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不答應是你的損失。」
如此的大言不慚,聽來卻俏皮可愛得令人憐愛,他的心,淺淺動了。
於是,他不再一笑置之,而是告訴她,一個禮拜後的聖誕夜,告訴她答案。
那一夜,他在家等了她好久、好久,她沒來,而他等到的,是一通醫院來的電話。
他匆匆趕去,由醫護人員口中得知,她出了車禍,在急救當中,半昏半醒間一直惦記著他。她說,今天這個日子對她很重要,怕他等不到她會著急、會反悔……
他心頭糾扯著酸楚的疼意,她是靠著自身的意志力,撐著等他來。
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都還記著他的承諾,虛弱地笑著追問:「你還沒給我答案呢,不許賴皮……」
「我沒有賴皮,也不會賴皮。我答應你,讓你給我很多很多的幸福,讓你有機會,去證明我可以多愛你,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話。」他握著她的手,終究還是趕在聖誕夜即將過去之前,說了出來。
她笑了,很心滿意足地笑了。「真好,等了那麼久……總算還是讓我等到了……只可惜……我恐怕來不及給你全世界的幸福,也來不及……看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反而是你……給了我全世界的幸福,我現在,很幸福、很快樂哦……能夠當你一天的……女朋友,很、很夠了……」
她是帶著極美的笑意離開世間的,正如她所說,她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