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餐桌上特意鋪上了藍色天鵝絨桌巾,水晶酒杯、銀燭台上燃著深藍色的螺旋長蠟燭,冒著乾冰煙霧的小天使冰雕、百道名菜佳饈、純銀的餐具、十二人小型樂團,真是面面俱到,有若國家大宴。
飲用不盡的水晶香擯一瓶瓶開封,樂師們輕奏曼妙樂曲,紳男仕女們輕聲細語,觥籌交錯,服務人員穿梭往來送酒,以橘紅。黃心、黑珍珠等三種最名貴的魚子醬所調配的開胃小點,此時也分送到賓客之中任由取用。
程信漢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地到處寒暄,這邊說說客套話,那邊稱讚某位淑女一聲,儼然是派對老手。
時間正好六點三十分,七點鐘正餐大菜才會陸續端上自助餐桌,這時程氏夫婦雙雙步入宴會廳,一個是雍容華貴、風韻不減的貴婦,另一個則是沉穩內斂、尊若君王的富紳,賓客們紛紛上前與他們打招呼。
信漢一身最時髦的亞曼尼夜宴禮服,黑鈕扣的絲白襯衣,加上裁剪合身的成套黑絨縐褶外套和長褲,他那俊美得令人難以置信的明星臉孔,浮現著一絲自豪和自信。他舉步優雅地踱向程氏夫婦。
「爸、媽,這場宴會,我佈置得你們還滿意吧?」
程太太頗以為傲地拍拍信漢的胸膛。「你是行家,我們絕對信任你。全吉隆坡的上流社會裡,誰看過這麼有面子的夜宴?」
程老則一臉深沉,不怒而威地說:「只要肯花錢,什麼場面撐不起來?你要是對事業也能這麼費心,在行,我也不必天天量血壓了。
信漢被說得臉上一片青紅皂白,好半晌不敢吭一聲。
程太太連忙從中調停,向丈夫輕聲啐道:「老爺子,家裡難得辦一次盛宴,你就少罵兒子兩句行不行?再說這也是為了信安的女朋友,你不覺得很有面子嗎?」
信漢的臉色變得更加複雜糾結,但是他仍勉強幹笑了兩聲,故作漫不經心地說:「媽,我也是為了弟弟,花錢又哪兒花錯了?將來要是我也能為女朋友辦個像樣的宴會,而爸能不說半句話的話,那我就感激不盡了。」
聽他說得這麼委屈,程太太聽了心疼不已。
程老卻紋風不動,一邊燃點著煙斗,一邊噴了幾口煙圈說:「你每天在外面開的狂歡派對還不夠多啊?」
信漢聞言為之氣結。
程太太連忙護著兒子打圓場道:「好了啦,罵兒子也得看時候!咦,信漢,艾薇還沒下樓來嗎?」
信漢不溫不火地應道:「雲洛在幫她打扮,應該快下來了吧!信安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晚上有宴會,還『故意』帶艾薇出去那麼晚才回來。」
「信安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經仁至義盡,累得跟小狗一樣,結果卻兩面不是人,信安一回來臉就拉得比馬還長,而我還得挨爸爸的罵。」信漢說得黯然悲切,一說完便轉身踱開。
程太太很不高興地向丈夫興師問罪:「同樣是兒子,你幹嘛老是找信漢的麻煩?」
程老噴出一口煙,理直氣壯地說:「那就要問信漢自己了。同樣是兒子,也可能一個是天使、一個是魔鬼,你不知道嗎?」
程太太撇了下唇角,很不是滋味地說道:「兒子是我生的,都要怪我囉?你什麼時候器重過信漢、給過他機會?算了,我不跟你吵這些。別那麼彆扭好不好?客人多著哪……」
適時又有賓客來寒暄,程太太在瞬間換上最高貴的笑容,程老則依然惜言如金地點頭示禮。
在二樓的客房內,雲洛正替艾薇上著薄妝。
坐在梳妝台前激昂著臉的艾薇,忍不住說道:「需要這麼大費工夫嗎?我很不習慣化妝吔。」
雲洛停下手中的眉筆,沒好氣地笑說:「哎,別動!這是最後幾道手續了,再忍耐一下就好,而且我上得很薄。只是烘托烘托而已。」
畫完眉毛,又有睫毛膏、腮紅、修容餅、口紅……艾薇覺得好像在接受酷刑一樣。
好不容易,雲洛喊了一聲。「好啦,你自己照鏡子看看!」
艾薇拎起雲洛借她穿的長禮服裙擺,在鏡子前站起來一看,忍不住轉了幾圈,欣喜若狂地說:「哇!我只知道我的雙胞胎姊姊是個美女,沒想到薄施脂粉之後,我也可以變成『超級』美女吔!」
雖然自己褒揚自己,但是艾薇所說的卻也是事實。
為了配合晚宴的設計佈置,雲洛特地為艾薇挑選的這一襲水藍色長禮服,乃是出自設計名家幻梵希的手筆。這位被尊稱為「讓電影銀幕上最高貴優雅的奧黛麗·赫本更加高貴優雅」的名師,自電影「羅馬假期」之後,至今仍是全世界名女人最謄愛的一位大師,在他手筆下所呈現的女性陰柔,真是把「華麗」和「優雅」結合得無懈可擊。
這一襲禮服的頸、胸、肩部分,乃設計成背心一般的簡單線條,無領、圓弧形前胸、窄吊肩、無袖,然後不強調腰身地垂直流洩而下,及至足踝,在寬鬆中益顯優雅,在簡單中充滿嫵媚。
禮服采單色淡藍底,上面佈滿水藍色的絲花錦繡,在光線照射下,只有絲花繁複圖案會反光,但是又不誇張炫耀。
在長鏡中望出,艾薇就像一尾剛游出藍藍海水的美人魚,顧盼之中充滿萬千風情,而圓領無袖所露出的皙白肌膚,既不暴露,又令人充滿浪漫遐想。
經由雲洛精心搭配打扮,艾薇足下穿著一雙白色緞面蒿跟鞋,兩手臂上戴著及肘的白絲長手套,她並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卻似出水芙蓉一般光潔奪目。
雲洛將艾薇的長髮挽梳上去,在後腦勺盤成一個簡單髮髻,頭頂上服貼的頭髮部分則抹上一層油亮的發膠,讓她纖秀典麗的臉龐完全不被任何髮絲渡去光彩。她臉上的淡紫色扮妝,似有若無地在眼影、腮紅、鼻影中淡淡輕掃,整張嬌頗顯得更加分明立體而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