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說華爾街投資銀行中人都不像人,眼中只有錢,像動物。」可欣笑。
「周中堅看來不像,他有情有義。」傅太說。
談笑之間,以戰和中堅已下樓。古銅色皮膚的中堅穿著純白運動衫褲,很動人。
甚至,他的光芒把以戰也比下去。
以戰——這幾個月來家中發生的變故令他整個人憔悴失色不少。
「運動後我會吃很多東西,你們別見怪。」中堅愉快的說。 「儘管吃,我家廚師長駐候教。」傅太居然風趣起來,可見她對周中堅印象甚佳。
「以後我會不客氣的常常來,我不習慣外面餐廳的飲食。」中堅說。
「他仍住酒店。」以戰解釋。「為他預備的房子要下個月才裝修好。」
「這段時間就每天和阿強」起回來吃飯吧。」傅太說.「只不過多加一對筷子。」
「一定一定。」中堅閃亮的視線在可欣臉上。
她不動聲色,恍若未見。
飯後以戰提議打牌,他想多陪母親。
「好啊。」傅太欣然同意。「正好四個人。」
可欣沒有意見,對傅大,她柔順得像草。
顯然,可欣和中堅都不很在行,頻頻出錯又放炮,尤其中堅,有時多拿牌有時又少拿,做了很多次大小相公。
「打牌要先交足學費才行。」傅太說。
「我交,我交。」中堅十分討人喜歡。「以後每個週末陪安娣玩。」
一歡迎之至。」傅太很開心。「可欣週末也來,我們四個可以成絕配搭子。」
中堅望著淡漠的可欣,喜不自勝。以戰卻比較沉默,不知道他在想甚麼。
「可欣要回家嗎?我順道送你。」中堅提出。
以戰的眼光轉向可欣,她搖頭。
「今夜我住這兒陪媽咪。」她說。
「啊——好好,下次見。」中堅凝望著她。「我們以前見過嗎?」
「她工作的公司在我們樓上。」以戰說。
「對了。所以覺得臉熟,一定見過。」中堅告辭而去。
大家都預備回房休息,傅太想起一件事。
「明柔打電話來,掃瞄出來肚子裡是個男孩,你將有個兒子了。」她說。
「很好。」以戰說。 「很好?!」傅太和可欣同時站住。同時望住他。對自己將來到的新生兒只說「很好」?連一絲喜悅也不見。
「是……很高興,」他略有不自然。「可是我早有預感,會是男孩。」
「該去三藩市看看他們母子了。」傅太說。
「沒有空,公司忙,幾單大生意都在進行,我走不開。」
「你這孩子,明柔生產時你也不去?這是人生大事。」傅太輕微責備。
「每個女人都生孩子,這是天職。」以戰竟這麼說。
「以前你對明柔很緊張的。」
「做事要分輕重,」以戰思考一下。「公司實在此她分娩重要。」
「這回真委屈了她。」傅太歎息。「不是說你那不長進阿爸要回來嗎?」
「是。下星期三。」
一把公司扔給他,你去三藩市。」
「阿爸離開太久,幫不上忙,」以戰還是搖頭。「明柔回來,我好好補償她。」
「你真是冷血,你們父子:—:」
「媽咪,以戰,如果我去三藩市可以幫到甚麼嗎?」可欣說。
「不必勞煩。」以戰意外。
「不用你去,」傅太捉住可欣。「你別離開香港,我不要你坐飛機。」
對可欣,她比對以戰更緊張。
「都不必去.」以戰下定決心。「我加請一個護士,那麼兩個護士照顧他們母子,應該沒有任何問題,何況還有她母親和工人、司機。」
「明柔需要的可能只是關心。」可欣說。
以戰震動一下,好半天沒說話。
「快睡覺去,看來只好這麼辦。」傅太說。
可欣坐在辦公室裡。
這麼多日子過去.表面上她已恢復平靜,心靈中仍然鮮血淋漓,以哲的離去不止是一個傷口,而是她整個心靈的破裂,那是永遠不可能再恢復的。 中午,她已不再去「傅氏」公司午餐,她不能習慣面對以戰。以戰今她有強烈的錯覺,她絕對絕對不能錯把以戰當以哲。而且她已發現,以戰視線極少接觸她,偶一接觸,總是怪異。她不明白這怪異是甚麼,卻擔心。
擔心甚麼?她也說不出所以然。
像以前一樣,中午她獨自或與父親一起去附近餐廳午餐。父親今午約了人,她獨自下樓,隨便在哪兒吃點東西吧!
「哈羅,可欣。」親切熱情的招呼。
她轉身,看見周中堅,那個非常「男人」的魁偉男性。
「去哪裡?」他的笑容有如陽光。
「午餐。」她淡淡的。
「我也是。一起好嗎?」他已走在她身邊。
沒有理由拒絕,只好由他。
漂亮出色的一對,立刻引來眾多視線。
「可有好介紹?我吃厭了西餐。」他說。
她帶他到新世界大廈的翠亨村。
「不知道有這麼精緻的餐館藏在商業大廈裡。」他一邊吃一邊贊。「你常來?」
「不一定。」
「多半在哪裡解決午餐?」
「以前多與以哲一起在公司吃。」她故意這麼說:「是『傅氏』的私人餐廳。」
「現在已沒有人來做飯,以戰多有應酬,他現在盡量把應酬排在中午,已沒有需要。」
她沉默,只斯文的吞著食物。
「其實我是以哲的同學。」中堅說.「他才是我的死黨。」
可欣頗詫異,原來他是為以哲而來。
「知道以哲的消息很傷心,他幫過我很大的忙,我們是交心的朋友。」他繼續說。神色認真又黯然傷神。「後來以戰找我,雖然給我與紐約工作的同樣條件和酬勞,若不是以哲,我不會來。」
「一旦離開華爾街,再回去時恐怕已脫節,那兒日新月異。」周中堅說。
可欣有點感動。男人之間的感情她不懂,想來也與男女之間的分別不大,他是以哲的至交,她該善待。
「謝謝你。」
「不要謝。沒有以哲,我沒有今天。」中堅感慨的。「當時我才讀完一年級就已無錢交學費,以哲二話不說就替我付了,一付三年,後來我工作時雖還給他,這份恩情我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