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來祁安前,風烈怕他重返故地心緒下佳,曾極力反對;但他以為從前的一切在他心中早已成了過眼雲煙,仍堅持前往祁安。
事實證明他錯了,錯得厲害!
踏入祁安,睹物思人,過往的一切如洪水般滾滾而來,擋也擋不住。他的那座舊宅,比往日愈加恢弘的將軍府,更讓他的心不由自主揪痛起來,痛得連指尖都在發顫。
若不是風烈發現到他不對勁,趕緊建議迎接的官員一起去郊外打獵,只怕他這個北院大王就要當眾失態了。
都說時間能夠沖淡一切,但為什麼只要一想起她,他的心還是會忍不住深深的抽痛著?說到底,他心中仍舊喜歡她啊!
這兩年來,他仍孤身一人。家鄉的父親經常來信催他成親,朝中的文武百官對他的婚事也異常關心,就連聖上也有賜婚之意,臨出京前還問他看上哪家的姑娘,想要親自下旨為他求親。
看上哪家的姑娘?耶律肆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澀。
他看上的是月宮的嫦娥,不,月宮的嫦娥也沒她遙遠。如果是月宮的嫦娥,他至少還能就著月兒一解相思之苦,而她呢?
山中吹過一陣風,清冷的感覺立刻湧人大腦,耶律肆甩了甩頭,努力收回紛亂的思緒。
怎麼又想起她了,那可是他心底最不堪的痛啊!
當風烈追上來時,就見耶律肆獨自一人站在半山坡上,孑然佇立。
自從那次遇刺後,少主整個人陰沉許多,變得比以往更寡言、更沉默,常常一臉肅然,十天半月都不開一次口,讓他倍感壓力。
這段時間少主的情緒雖然有所好轉,但少主心中的傷口卻觸碰不得。這一次,只怕真不該讓少主來的。
心中焦急,他翻身下馬,快步奔到耶律肆身邊。
「少主?」
「大王有何差遺,小的隨時聽命!\\\"緊隨而來的眾將官們也不敢這次,紛紛下馬,恭敬的立在後面。
耶律肆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展顏一笑,用平和的語氣說:「沒什麼,忽然覺得這裡風景不錯,便上來看看。」
少主這麼失控的一路跑來,真的只是為了看風景?
風烈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少主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會不會蘊藏著一顆比火山更熾熱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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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肆在祁安待了兩天,第三日準備離開前往別處時,祁安的地方官員苦苦挽留不住,只好由太守羅揚在驛站為他餞行。
「祁安邊境小地,沒什麼東西可以孝敬大王,所以卑職昨晚親自帶人到大末境內去打草谷。托大王洪福,卑職等收穫頗豐,不但搶了不少金銀珠寶,還擄得漢女佳麗三名,望大王笑納。」
「你們為我去打……草谷?\\\"耶律肆聽完,有些不可思議的盯著面前的祁安太守。
打草谷始於遼太宗時期,當時太宗皇帝滅後晉,兵入開封城,到處擄掠人口和財寶。後晉雖然被滅,但遼兵因為打草谷,遭到百姓的頑強抵抗,損失慘重,太宗皇帝為此悶悶不樂,引起舊疾復發,最後病死在樂城。
自此之後,遼漢之間雖然戰事連綿,但因有前車之監,一般將領都極少允許手下官兵去打草谷,以免引起漢人百姓的強烈反應。
沒想到這次為了給他送行,祁安太守競親自去打草谷,還擄回三名漢女?耶律肆轉念一想,忽然明白他們打草谷的真正原因。
兩年前,他寵愛一名漢女的事人盡皆知,這兩天有許多人向他敬獻漢女,都被他婉言謝絕。想必大家以為他不喜歡燕雲十六州內已經契丹化的漢族女子,所以冒險跑入宋境幫他找真正的漢女佳麗吧。
「這是我等一點心意,還望大王笑納!\\\"見他猶豫,在場的大小官員齊齊跪了下來。
望著眼前一張張誠懇的臉,耶律肆哭笑不得,終於頷首道:「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耶律肆無才無德,受下起諸位如此大禮,都起來吧。」
聽到耶律肆要收下那三名漢女,站在他身後的風烈急得臉都白了。 「少主,漢人陰險奸詐,您難道忘了兩年前的教訓?\\\"
被風烈觸到痛處,耶律肆臉一沉,也不待和祁安的地方官員告別,隨即掉頭出門而去。
風烈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追上去。他剛才是太擔心、太著急,才會說出那種大不敬的話。
眼前的氣氛雖然不太對,祁安的大小官員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但還是連忙跟上去為耶律肆送行。
隊伍吹吹打打、浩浩蕩蕩,引得沿途許多百姓跟著湊熱鬧,直到走出祁安城三十里外,送行的隊伍才漸漸散去。
一馬當先在空曠的山野裡走了一陣,耶律肆的氣漸漸消了。他扭過頭,看身邊除了跟著自己來的隨從外並無其他人,這才冷著臉向風烈吩咐道:「你去把那幾個漢女給放了。」
「放人?」
風烈一愣,口中喃喃幾遍,這才明白自己誤會了耶律肆。他紅著臉向耶律肆道了聲歉,然後動作極俠地向隊伍後面一輛寬篷馬車跑去,那幾名被打草谷擄來的漢女就坐在上面。
見風烈已經跑到馬車跟前,耶律肆便回頭繼續駕著馬兒前行。雖然他讓風烈放走那幾名漢人女子,但風烈會怎麼做他並不在乎。放走她們,他已經仁至義盡了,其餘的一切都和他耶律肆再無關係。
然而,他手上的一記馬鞭還未抽下—
「啊——」隊伍後面陡然傳來的尖利女聲令他不由自主眉心一皺。是殺人嗎?叫得這麼恐怖。
耶律肆不悅地回頭,正想斥責幾句,眼前的景象卻令他大吃一驚。
平日低調寡言,從不擅作主張的風烈,此時居然手持尖刀,向一名跌坐在地上的紫衣漢女疾風般剌去,而那名紫衣女子大概受驚嚇過度,竟仰頭瞪著風烈,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