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浪凡一直都是這樣叫我的,而我的確也老得都快走不動了。」葛修女笑看兩人打鬧。
她猛地停住腳步,紅著臉怒瞪高浪凡,窘迫地發現她的舉止幼稚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老太婆,你會長命百歲的、」高浪凡逃到葛修女身後,笑咪咪地吻了吻她銀白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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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慈幼院,他們等了好久,才搭到公車去坐捷運。
「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平民的一面。」他竟會搭乘大眾運輸工具,這讓夕璃驚訝不已。
「我可不是銜著金湯匙出身的少爺,充其量不過是個私生子。」高浪凡聳著肩,滿不在乎地用最齷齪的代名詞形容自己,「或者是雜種。」
「你母親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高太太了。」她淡淡道,掩飾語調中微不可聞的安慰,聽他用那些污辱的詞彙自嘲時,她感覺自己的心緊縮刺痛。
「那是現在。」他自嘲,「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必須適應那些不堪入耳的名詞代表的其實是自己。」
「至少你還有家人。」她抬眼凝視他。
「家人?好吧,如果你認為還活著的人就算的話。」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街景,眼神幽深遙遠,「我的母親只在乎能不能坐穩高夫人寶座,就連我自己都懷疑,我搞不好真是她跟別的男人所懷的,目的不過是要逼我父親給她身份,至於我同父異母的大哥……唉!」提起不堪回首的過去,他重重一歎。
「怎麼了?」她輕問,沒注意到自己對他流露了過多的關心。
他濃眉微挑,饒富興味地說:「他送給我的十歲生日禮物,就是將我鎖在陽明山老舊別墅的地窖中整整三天,結果我命大沒死,自己逃了出來。」他眨了眨眼,玩笑似地問她,「你說,這樣的大哥,我還敢邀他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嗎?」
「所以你才會倒在慈幼院門口。」夕璃驚駭低喃,握著他的手指收緊,傳達無聲的心疼。
她不敢相信,才十歲,就得面對至親之人要置他於死地的事實,而他居然還可以一派輕鬆地說出往事。
「其實,我並不怪他。」高浪凡對她揚唇一笑,她因他而表現得難過、震驚,讓他心情大好,他對她擠眉弄眼的,「我同情他的愚蠢與無知,他必須死守高氏,我卻可以擁有全世界。」
她不自覺也微微地笑了,為他的樂觀豁達也為他的爽朗幽默,多奇妙,和他在一起,再令人不悅痛苦的事,也會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他欣賞著她淺笑的模樣,長臂橫過她肩膀,撫摸著她齊耳的俏麗髮絲,鼻端忍不住在她耳畔廝磨,「你好香。」他低歎道。
「別這樣,車廂裡很多人。」她推拒著他,羞窘模樣一如普通女人,完全沒發覺自己漸漸卸下了虛偽的假面具
他忽地含住她耳垂,引起她一陣戰慄,他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項,她全耳燥熱起來,他肆無忌憚地舔吻著她小巧耳廓,讓她整個人感覺虛軟無力。
「高浪凡……」夕璃低聲警告他。
他卻反握住她的手指,抬眼深深地凝望她,瘋狂的眸光釋出對她的無限迷戀。
她恍惚間有種沉淪感,宛如地表都陷了下去,陷入一個很軟、很溫暖、很安靜的地方,四周緊緊地包圍著他們,而他們的體溫與血液都融合在一起,他們聆聽著彼此的心跳,彷彿這就是永恆的旋律。
「我要送你—樣東西、」他的嗓音低啞不已,伸手摘下了他耳上戴著的銀十字耳環,輕柔地為她戴上,目光從頭到尾沒有離開她的雙眼,握住她的手一同碰觸那冰涼的銀十字耳環。
「這是那老太婆當年送我的,原本是項鏈,不過我覺得掛在脖子上很拙。」他眼眸透著深幽的意涵,「它是我的幸運物,我一直戴著不離身,現在送你。」
「我沒有東西可以送你。」她黯然的說,她所擁有的都是一些俗不可耐的飾品。
「你已經送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一打開,裡面是一撮柔軟烏絲,那是她剪下的頭髮。
喉嚨像是哽著硬塊,她久久無法言語,像有把炙熱的火在胸口翻騰。
高浪凡像是怎麼也不會厭倦地靜靜瞅著她,不發一語。
夕璃突然發覺,自己竟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但她清楚地知道,這是最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列車平穩地前進,幾分鐘前那些歡悅的情緒漸漸沉澱進她心底深層,他們就要分開了,這個事實讓她感覺氣息悶窒,卻也召回她的理智。
他對她越溫柔,她越是想趁殘酷的處境,冷靜的認知與悸動的情感成為一場拉鋸戰,撕扯著她、分裂著她:
他送她到飯店樓下,夜已深沉,陣陣涼風襲來,
「我還欠你一個要求。」她按住紛飛的髮絲,口氣僵硬的說。
「別擔心,我不會跟你追討利息的。」他笑盈盈地打趣道;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她覺得自己身上每一寸神經都緊繃著,耳上的銀十字耳環變得沉重,她聲音冷酷地說:「我覺得這是很划得來的交易,不妨再多來幾次,你認為呢?」
凝視著她,高浪凡的笑容慢慢褪去,眼眸變得深幽難解、
「我只對你的財富有興趣,你可以繼續自作多情,但我不會感動,我沒有感覺,一點也沒有。」夕璃扯下垂晃在暈黃月影下,閃著刺眼爍光的銀十字耳環,目光一冷,「這種廉價的裝飾品配不上我。」她手一鬆,耳環瞬間跌落水溝蓋中,一剎那,璀璨奪目的光芒消失在黑暗中。
「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樂意同意。」他輕柔地開口,靜靜地見證這一日他所付出的溫柔與愛情,被她棄若敝屐地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