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特蘭。納什·科特蘭。\"
她的笑聲低沉而愉快。\"當然啦。我欣賞過你的大作。特別喜歡《午夜血》。你賦予吸血鬼極大的智慧和慾望,卻又不踐踏傳統。\"
\"比起墓地裡的塵埃和棺木,畢竟活人更值得一寫。\"
\"我想是吧。比起攪動一口大鍋,畢竟女巫更值得一寫。\"
\"一點不錯。這就是我想採訪她的原因。我想,她肯定是個非常精明的女人,不然哪能這麼沽名釣譽?\"
\"沽名釣譽?\"她重複道,一邊彎腰抱起一隻漫步走來,在她腿邊轉悠的大白貓。
\"聲望。\"他解釋說,\"我在洛杉礬就有耳聞。人們常給我講些離奇古怪的事。\"
\"肯定沒少講。\"她撫摸那隻貓碩大的腦袋。現在是兩雙眼睛在盯著納什。一雙是湛藍色的,一雙是琥珀色的。\"可是你並不相信巫術,或者魔力。\"
\"我相信我能把它們編進一個呱呱叫的故事。\"他盡量使自己的微笑富於魅力。\"所以,怎麼樣?替我在女巫那兒說句好話?\"
她上下打量著他。嗯,玩世不恭,而且過於自信。對納什·科特蘭來說,她想,生活中處處都是玫瑰。也許該讓他嘗嘗荊棘的滋味。
\"我看不必。\"她向他伸出手去,纖細的手上只戴著一枚銀戒指。他機械地握住她的手。一股電流直襲肩膀,他不禁噓了口氣。她卻只是嫣然一笑。\"我就是你的女巫。\"她說。
靜電,片刻之後,納什對自己說。當時,摩根哪正轉過身,回答一個顧客提出的問題,問的是一種叫聖約翰麥芽汁的某種東西。她一直抱著那隻大貓,撫摸它的皮毛……電流就是從那兒來的。
然而,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彎了彎手指。你的女巫,她是這樣說的。他說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歡她使用那個具體的代詞。有點親密,但感覺上又不那麼自在。倒不是說她沒有吸引力。她在他發愣時對他微笑的那種方式不僅使他心裡有點發虛,也讓他明白了為什麼剛才會覺得她能令人感到眩暈。
魔力。哦,不是那種魔力,納什在觀察她擺弄一束干藥草時安慰自己。那是某些漂亮女人似乎與生俱來的一種魔力棗大生的女人味兒和極具震撼力的自信。他不喜歡把自己看成屈從於女人意志的那種男人,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溫柔順從的女人畢竟更容易對付。
任何情況下,他對她的興趣都是職業性的。不純粹是,他又糾正了自己。若是要一個男人眼睛望著摩根娜,思緒又始終保持在純職業化的層面上,那真不如讓他痛快地死去。不過,納什覺得自己分得清主次,不至亂了方寸。
納什等待著,直到她接待完那個顧客,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自責的笑容,向櫃檯這邊走來。\"不知你能否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彌補一下自己剛才的冒失?\"
\"哦,我倒覺得你完全能夠自行了結。\"按平常的做法,她會把他打發掉。但是,肯定是有什麼緣故,使她竟然又從店堂的那頭回到了他的身旁。摩根娜不相信什麼偶然之事。不過,不管怎麼說,她斷定,任何一個長著一雙如此溫柔的棕色眼睛的男人,都不可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人。\"恐怕你沒掌握好時機,納什。今天上午我們太忙了。\"
\"你們六點鐘關門。到時我再來,怎麼樣?請你喝點什麼,或者共進晚餐?\"
拒絕的衝動是下意識的。其實她更願意仔細斟酌一下,或者看看自己的水晶球。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隻貓跳到了櫃檯上。貓科動物的騰躍確實輕盈得很。納什心不在焉地伸出手,抓撓它的腦袋。那只白貓沒像以往遇到生人那樣,似乎受到了冒犯,一走了之,或暴躁地嘶叫,而是在撫摸它的那隻手下順從地弓起了身體。它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死死地盯著摩根娜的眼睛。
\"盧娜似乎對你頗有好感。\"摩根娜喃喃地說,\"好吧,六點。\"她說。那隻貓也高興得起勁兒叫了起來。\"到時我再決定拿你怎麼辦。\"
\"非常公平。\"納什又摸了一下盧哪,然後信步走出了店門。
摩根娜皺著眉,俯下身去,直到自己的眼睛和貓的眼睛處於同一高度。\"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盧娜只是扭動它那決非沒有多少份量的身體,給自己洗起臉來。
摩根娜沒有多少時間去想納什的事。因為她是一個隨時都在同自己易衝動的天性作鬥爭的女人,所以她更願意清靜下來以後再仔細考慮如何對待納什。摩根娜盡心盡力地接待一批又一批的顧客,同時也沒忘提醒自己,對付一個眼睛和小狗一樣自負的小說家,不在話下。
\"哇。\"曼蒂,納什曾經讚不絕口的那個豐滿的金髮女郎,一屁股坐到了櫃檯後面的凳子上。\"從聖誕節前到現在,沒見過這麼多人。\"
\"我看這個月每逢星期六都會忙得不可開交。\"
曼蒂咧嘴笑著,從緊身合體的連衣褲的後兜裡抽出一片口香糖。\"你是不是念發財咒啦?\"
摩根娜回答之前先按自己的喜好搭了一個玻璃城堡。\"吉星高照,生意興隆,\"她微笑著說,\"加上咱們新櫥窗的佈置精妙絕倫。你可以回家了,曼蒂。我來算賬關門。\"
\"那我就遵命了。\"她敏捷地站起身,想伸展一下肢體,兩道濃眉卻挑了起來。\"天呀,哦,天……看吶。高個頭兒,曬黑的皮膚。品位不俗啊。\"
摩根娜向外望去,透過前窗認出了納什。他這次停車運氣不錯,正從那輛車篷可以折疊的汽車的前座彎腰下車。
\"穩住,姑娘。\"摩根娜咯咯笑著搖了搖頭。\"那種男人讓女人心碎,不見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