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光如水,灑進了寂靜的小巷裡。
夜,深了。城市的喧囂漸漸平息下來。
四層樓高的女子學舍搭建在深巷底,避開了大馬路上的塵囂。
上了年歲的蓮霧樹早已開下出花,盛夏時節,葉蔭在月色下顯得更加濃郁。
一個修長的身影在樹下徘徊。
隨著時間過去,燈光一間間地熄了。只留下零零散散幾扇窗仍透著幽微的光。
二一四室……
左邊數來第四間……
找到了!
手中的小石子以著不輕不重的力道丟向半掩著的那扇窗子。
「叩!」地一聲,小石子又掉回地面滾向他的腳尖。
修長的手指頭拾起那顆圓滾滾的石子,再次向上一拋,厚玻璃窗又發出清脆的響聲。
然而窗戶那頭仍然沒有半點動靜。
於是小石子又再度吻上窗上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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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窗外傳來第一聲奇怪的聲響時,郎彩便注意到了。
不過夜裡常常有野貓會爬上窗台,因此她頭也不抬的,繼續伏在書桌上趕她的期中報告。
今夜是生死關頭,明天再趕不出報告,她的西洋文學史就等著重修了。
揉著疲憊的雙眼,她掙扎著在睡神與原文書之間搏鬥。
孰料沒多久,窗玻璃上又傳來先前那種清脆的響聲。而且一聲接著一聲。錯亂的節奏擾亂了她的節拍,讓她無法專注在書本上。
專心一點……加油、加油!
「叩!」
是野貓,別理會。繼續加油!
「叩叩——」
定靜安慮得,定靜安慮得,老祖宗的話不會錯的。
「叩叩叩叩——」
吼!火大了。她推開書本站起來,用力推開半敞的窗戶,一顆頭髮亂糟糟的頭顱探出去,不甚雅的三字箴言呼之欲出——
「我ㄘ——」即時梗住。
「瑪格麗特,我愛你!」
呃……?!
她瞪大雙眼,有些錯愕地看著樓下站著一個穿著白上衣的男生,正仰起頭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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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最初,是從一群有點無聊的男孩們之間的一個打賭開始的。
在他們大二生涯即將結束的那個夏天。
四個二十來歲的男生聚在他們租賃的小公寓裡。其中一人在關掉聊天室視窗後,突然感歎起來。
「喂,最近有點無聊耶。」劉宗奇,登山社首席嚮導,黝黑的皮膚還留有最近帶隊到南湖大山時被曬傷的痕跡。但仍不損他英俊的外貌。
「回去跟你的神秘網友聊天啊。」窩在椅子上的孔令維頭也不抬地繼續翻著港曼,也是有點無聊的樣子。
「她剛剛下線了。」劉宗奇說。不然他也不會大歎無聊。眼神梭巡著來到坐在窗台上看街景的江雲冰。「江,外頭有什麼好看的嗎?」
江雲冰轉過頭來,立刻有人哇哇大叫:
「轉回去、轉回去,把臉轉回去,我要四十五度斜角。」
但江雲冰沒有配合地給他四十五度斜角。
李慕恩只好丟下畫筆,大步跨到窗前,扶著江雲冰的臉,硬是把他的頭部擺成先前的姿勢。
「這樣好多了,不要動,再五分鐘就好。」說完便趕緊回到畫架前,繼續未完的工作。
孔令維笑著評論:「人在屋簷下,不得不歪頭。」這層樓的樓主,正是主修西洋畫的李慕恩。
但江雲冰早已不耐煩,從窗台上跳下來,也不管李慕恩畫好了沒有。畢竟他可沒有答應當他的模特兒。
被充當作畫室的小屋子裡,到處放置了李慕恩的畫作。油彩味瀰漫在空氣中,卻沒有一個人抱怨。大概是都已經習慣了。
假使不是曾經在大一時,窩在同一間宿舍整整一個學期之久,他們這幾個既不同系、興趣又各有所好的人,大概是不可能搭成一夥的。
然而那次住宿的經驗並不愉快。學校提供的宿舍很小,又十分老舊。四個男生一個比一個高大,不僅走起路時會絆到別人的腳,就連轉個彎也會撞在一塊。小小的宿舍讓他們差點像野獸般互相撕咬起來。
結果,到了下學期。四個人不約而同地搬出了宿舍。在溫州街一帶各租了一層公寓。
生活空間從此打散,卻意外地結成了朋友。
也許真應了那句耳熱能詳的話吧。
退一步,海闊天空。
模特兒一走,李慕恩也畫不下去了。
丟開畫筆,將滿手油彩浸入裝了松節油的桶子裡。「既然大家都這麼無聊的話,那麼乾脆來做點好玩的事吧。」
劉宗奇第一個舉手贊成。「比方說……」
「租DVD回來看?」孔令維建議道。
「那多無趣。」李慕恩搖搖頭道:「孔先生,這真不像你會提出的建議。」
「是啊,我最近是收斂了點。」孔令維笑說。「我女朋友不喜歡我曬得太黑。」
「你這傢伙,現在就這麼怕老婆了,以後還得了。」
孔令維攤了攤手。「沒辦法,誰叫小寶讓我追了那麼久。她很難討好。」今年年初他才剛剛將她追上手呢。
「不如騎車到淡水去好了。」劉宗奇看了看手錶。「現在過去的話,剛好可以看夕陽。」
李慕恩看向江雲冰。「江,有什麼建議沒有?」
江雲冰修長的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桌面。「都不怎麼有趣,淡水前天才去過, DVD該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實在是很無聊。我看我們該來點更刺激的,至少要做點以前沒做過的事。」
另外三個人都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孔令維向來敏感。「你最近似乎有些焦躁,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江雲冰的表情沉了沉。「沒什麼事。」
「是在為比賽的事情煩心嗎?」李慕恩問。
江雲冰是音樂系的高材生,主修鋼琴。
大概是一個月前吧,那時他們一夥人替他慶祝了二十歲的生日,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變得有點怪怪的。言行舉止不復之前那種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冷靜,反倒有些容易焦躁。是天氣太熱的緣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