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我的瑪格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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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彩」的鋼琴可以讓他們的靈魂甦醒過來,可以讓他們在樂聲裡放縱地笑、盡情地哭。她的鋼琴,令人暢快,也令人感到欣慰。

  緊接在G大調圓舞曲之後的,是升C小調圓舞曲。

  這首曲子廣為人知,是一首十分優美而帶著深深憂愁的曲子。每一個觸鍵都彷彿在訴說一件往事。既傷感又多情。同樣是蕭邦的曲子。

  「彩」鍾愛蕭邦嗎?或者只是今晚對蕭邦特別有感覺?

  坐在鋼琴前的郎彩星眸微閉,彷彿也將自己融進了琴音裡,嬌小的身體隨著旋律柔軟地擺動。十指彷彿自有生命般,在琴鍵上跳動。

  一首曲子結束後,幾乎沒有絲毫停頓的,在最後一個弦音被空氣完全吸納前,下一個音符便又躍出。

  譜架上沒有譜。

  當A小調圓舞曲這首單純樸素的曲子接替了上一首曲子出現時,為了讓耳朵仔細聆聽,而忘了餐桌上的食物的客人們總算緩過了氣,緊張的胃部也稍稍放鬆,能夠一邊用餐,一邊欣賞美麗的琴聲了。

  每個人用餐時,嘴邊似乎都掛著微笑。

  琴曲一首彈過一首,沒有任何的重複。前一刻感傷的曲調也許會延續到下一首,但也可能換上另一首曲調較為明快的曲子。

  華麗的旋律裡充滿著不能預期的不確定感,但一當新的曲子接上來時,卻又似乎正恰到好處。

  「聽她的鋼琴實在是一種享受。」阿美和小許,以及幾個服務生一同站在角落,輕聲歎息道。儘管早已熟悉郎彩的鋼琴,然而每回聽她彈琴,就是會忍不住想滿足地歎息。

  每次郎彩開始彈琴以後,吧檯就會閒得不得了。因為客人忙著追每一個音符,根本沒心思召喚服務生或調酒師替他們服務。

  「似乎不管她彈什麼,總是這麼樣地迷人。」小許也低聲道。他是學過幾年琴,但從來不知道能有人將鋼琴詮釋到這樣的地步。彷彿、彷彿她這一生就為了彈鋼琴而活似的。

  任誰看了郎彩彈琴的樣子都不會懷疑,她有多麼地樂在其中。

  此時如果餐廳失火了,她可能會傻傻的不知道要趕快逃吧。

  是的,她是這麼的快樂。

  而每個聆聽她的鋼琴的人們,也似乎都感受到那份單純的快樂,覺得好幸福。

  在這裡工作的人們都愛古典樂,他們也愛小提琴,也喜歡馬友友,床頭櫃上都放滿了古典樂的CD,但在現場聽郎彩的鋼琴,那種感覺,就是份外地不同。她用她的鋼琴向人們施魔法。

  郎彩微笑著。

  琴鍵上的十指溫柔得像在愛撫她的情人。

  能像這樣無拘無束地彈琴真是快樂。

  全身上下,她的每一個細胞都這麼吶喊著。

  好快樂,好快樂。

  好喜歡彈鋼琴,好喜歡、好喜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有一個鐘頭吧,也許超過了。但沒人在意時間。他們在意的是,為什麼郎彩突然停住,不再繼續彈了?

  郎彩抬起頭,在角落處找到了阿美,同時對她眨眨眼。

  下一刻,阿美最喜歡的帕海貝爾的卡農——Canon——那優美動人的旋律便似一道柔和的月光灑進了屋內。

  「啊,我最喜歡的……」阿美欣喜地閉起眼睛。讓再熟悉不過的曲調滌去辛勤工作一整天的疲憊,並自其中汲取更多的力量。

  假使人跟音樂也有前世因緣關係的話,那麼這首作於十六世紀的曲子就是她今生的命定曲了。

  蕭邦的憂愁與華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與純粹的喜悅與單純。郎彩的卡農有如漫步在雨後的青草地上,又恍如潮汐與月球之間那無形卻有力的牽引。那是一種縱使晴明無雨色,入雲深處亦沾衣的音樂景色。

  這是一個多麼天才的鋼琴師啊。

  郎彩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她願意的話,她是可以走到國際舞台上的呢?她真納悶她怎麼從來沒參加過什麼比賽?

  不過,不管她知不知道,也許只要能彈鋼琴,她就會覺得開心了吧。

  彩呀,大概是她所見過最有天份的鋼琴師,也是她見過最容易滿足的人了。

  真是可愛的傢伙。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餐廳在十一點半左右打烊了。

  然而大半的客人仍留在位置上,似乎捨不得離去,散坐在吧檯前,聆聽最後一首曲子。

  直到郎彩終於愛憐地在琴鍵上滑過一個和弦,掩上琴蓋後,坐在鋼琴前閉目冥思片刻,試著將自己從鋼琴世界裡抽離出來,那些依依不捨的客人才起身從位置上站起來。

  這時最後的幾名客人已經陸續離開餐廳了。

  「藍屋」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炬,客人通常會遵守規炬,不會與表演者有太多的私人接觸,只是靜靜的聆聽。

  因此儘管郎彩已經吸引了不少忠實的老樂迷,但還不至於因此發生騷擾事件。大部份的客人也都表現的彬彬有禮。

  換回自己的衣服後,郎彩走向吧檯。

  阿美遞給她一杯柳橙汁。「嘩,今天晚了快半個小時了。」平常餐廳十一點就打烊了。不過鋼琴之夜總會例外,因為客人總是不肯在用完餐後離去,而演奏者自己也常常表演的太過忘情,沒留意到時間。

  平常郎彩會照自己的喜好多彈一、兩首酬賓曲,但是今天她似乎特別大方,一連多彈了好幾首,讓客人遲遲捨不得離開。

  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柳橙汁後,郎彩將空杯還給阿美,抱歉地笑笑。「對不起啦,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有些忘我了。」

  「你每一次都這樣,我們已經見怪不怪啦。」

  小許和幾個服務生已經將桌子和廚房收拾乾淨,就等郎彩表演結束後,讓客人離開,就可以打烊了。

  「抱歉抱歉。」她拱拱手。「下次我會注意時間的。」

  大夥兒一點兒也不信。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陳老闆走了過來。「阿彩是把這裡當成琴房來練琴了。」將她今晚打工的薪資算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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