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你什麼?」無悠恍恍惚惚的問,他在吻她掌心時,好像……好像還伸出舌啜舔一下。
這……這是不可能的,大概是她感覺有誤,他是言行端正的人,絕不會這樣做的。但饒是如此,一股熱氣還是從腳底躥冒上來,蒸紅她的玉頰,他燦爛如夜星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彷彿她是他惟一重視的人。
「我剛剛才說過。」他提醒她,唇畔猶有笑意。
「你……再說一次吧!」她囁嚅的說,「我好像……沒有聽清楚。」
李尋舟歎息,「我是說:『水無悠姑娘,你願意重新做我的妻子嗎?』」
無悠心不在焉的整理著李尋舟的書房。
自從他第一次帶她進來之後,他便將此地完全對她開放,歡迎她隨時過來。她很喜歡這裡,感覺上可以經由對這些桌、椅、紙、筆、書的碰觸,來接近他的心似的。
以往令她裹足不前的禁地,如今她來去自如,讓她覺得她的心變自由了。想到這裡她不覺抿唇一笑,繼續愉快的收拾他略嫌凌亂的桌面。
以往他的行為精準,做事一絲不苟,連髮絲被風吹亂的情形都不曾有過,而如今在這裡看到他的另一面,彷彿見到他高高在上、完美面具的裂縫,竟令她欣喜不已。
無悠收拾到一半,一張微皺、泛黃的素箋悄悄出現在她面前,好像被人揉過後又拾起來似的。它被壓在許多賬冊的最下方,若不是她來翻動,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
她的心頭狂跳,這是白居易的詞,她曉得。不知為何只截取這一段來,她記得還有上下文的,為何沒有一併寫出呢?
纖指像被火灼燙似的把素箋放下,怕自己胡思亂想,連忙壓抑紛亂的思潮,再回頭專心致力於整理工作上,但是卻怎麼也拉不回紛亂的心思,遂放棄這些無謂的努力,又將它拾起。
她在心裡又重新將它念了一遍,溫暖的細流從血液中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她不該胡思亂想——她瞭解,更不該亂動他的東西,可是那種蕩氣迴腸的感覺繚繞她的心,揮之不去。這闋詞經由他一手瀟灑的字寫出,彷彿又重新活了起來。
「在發什麼呆?」李尋舟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無悠心中一驚,手中的素箋滑落地上。
他見狀,自然的拾起。
「上面寫了什麼?讓你看得這麼入神。」
她忐忑不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東西,只是在幫你整理的時候不小心發現,多看了幾眼而已,除此之外我沒動過其他。」
李尋舟見她緊張,連忙安撫,「沒關係!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別這麼緊張,好像我會吃了你似的。」
看清楚上面寫的幾個字,他失笑道:「就是這些詩詞讓你看得入神?你有興趣的話,書房的書多得很,不如在這兒挑些書回去看。」
「不是的……」她困難的開口,卻不知何以為繼。
李尋舟見她躊躇的神情,像有話說不出口,不禁仔細的看清其間的句子。這字……像是他寫的,有種自在不受拘束的味兒。雖然不復記憶,但握在手心,一陣陣激昂的情感如潮水般湧來。
宛若當初所有狂暴、不甘和嫉恨的心情,經由小箋傳遞到他手中,那種想捨卻又不捨得的感受,又再次氾濫。
李尋舟怔忡不解,難以知曉為何光憑這張薄紙,他就能得知這麼多,好像記憶之窗在不經意間打開來。
他的頭微揚,甩脫每根思弦。
「無悠,別把這事放心上。聽說尋唔從三原回來了,咱們去迎接他。」他的眸子透著不解,但有更多的從容。
「嗯!」她只得點點頭,隨他離去。
李尋舟在臨走前動情的多看一眼。
思悠悠,恨悠悠……難道說的人是她嗎?
第五章
「喂!你們有沒有發現,大少爺最近有些不一樣了?」
「那當然是不一樣羅!他剛從死亡邊緣被救回來嘛!驚魂未定,身上的傷也才收口,大半到閻王爺面前走一遭回來的人都是會有些轉變的,何況少爺他又喪失了記憶。」
「唉……你懂什麼?我說的不是這件事。」先開口的人反駁,「你不覺得他好像變個人似的?不像以前老冷著一張臉,喜怒無常。這幾天看到他似乎心情都很不錯呢!」
「是啊!是啊!」另一個聲音附和,「我端飯菜送過去的時候,他還會對我笑哩!哇……沒想到大少爺笑起來是那麼好看。」
有人不客氣的反諷,「騷蹄子,人家對你笑上一笑,你就樂得飛上天?也不估量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盡在這兒做白日夢,就算少爺要挑女人,也不會看上你。」
「魏鬍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拔高,「我只不過說說罷了,又礙著你哪裡了?說話要這麼句句帶刺,別是因為我上次拒絕你,這回就趁機挾怨報復。
」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這種人嗎?」
她冷笑,「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大家在這裡都是下人,沒有誰高過誰,難道我怕你不成?」
「好了!好了!」有人出來打圓場,「只不過是聊聊天嘛!何必動氣?何況主子好相處,咱們下人就有福,有啥好鬥嘴的。以後做起事來更加得心應手,這不是更好嗎?」
「是啊!不過最高興的不是我們,恐怕還另有其人。」有人神秘的說。
「是誰呀?」丫環大表好奇。
「我知道!」另一個人急於表現,「是夫人對吧!我瞧大少爺最近對夫人好了許多,從來不曾對她發過脾氣,兩個人還頗親密的樣子,看樣子大少爺和夫人是和好了。」
有人不以為然,「你又知道什麼?搞不好這只是表面上的假像而已,夫人若是受了委屈,老是將苦楚往肚裡吞,我們這些下人哪裡知道。」
「其實他們倆看起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曉得他為何對夫人那麼排斥,夫妻相敬如『冰』,見了面話都不多說半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