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大夫開的藥,不吃的話你的病好不了。如果嫌苦的話,我在裡面加些蜂蜜,你說好不好?」水無悠柔聲道。
「不吃!說什麼都不吃,你別逼我。」他賭氣的別過臉去。
水無悠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冷靜、果斷,該做的事絕不猶豫,使性子更是從未有過的事,她要如何面對這樣的他?
「這樣吧!我們來談個條件。」他回過頭來提議道,「我喝了它,你就陪我聊聊天,如何?」
水無悠一時愕然,不知所措。
「但……但是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這是惟一的條件,不答應我就不喝藥。」
她咬著唇,不知該不該答應。身體是他的,他要不要愛惜、照顧自己的身體,應任由他去,她也管不著,更別說要因此答應他的條件。她大可就此轉身不管他,愛喝不喝都隨便他。
但她就是做不到,她無法放下他不管。
不論他以往如何,他們終究是夫妻,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那……好吧!我答應你的要求就是。」
李尋舟的唇邊逸出笑意,眼中散發出愉悅的光彩,好像她的同意令他感到極大的興奮似的。
李尋舟接過她手上的藥,一口氣將它喝個乾淨,抹抹嘴咋舌道:「乾乾淨淨,一點殘渣也不剩了。」
將碗遞給她,水無悠默默收拾好之後,強鼓起勇氣道:「好了!你要跟我聊什麼?」
李尋舟只是無言的瞪著她——
聊什麼?聊天不就是隨興所至、聊到哪兒說到哪兒的嗎?難道還要像寫文章般出個題目,然後來個起、承、轉、合?這太沒道理了吧!
「扶我出去走走,老是躺在床上實在無聊得很,我都快悶出病來了。」他轉口道。
「你的身子……能下床走動嗎?」她擔憂的問。
「應該沒問題。」他伸展伸展肌肉,傷口處還隱隱作痛,不過比起幾日前已經好多了,那個蒙古大夫的醫術還算不錯。
水無悠無言的扶他下床,緩步來到花園的小亭。
李尋舟伸伸懶腰,吸了一口好長的氣。「這樣好多了,外面的空氣新鮮,比起房內真是不可同日而語。養病就應該多下床走動走動,老是賴在床上鐵定會越賴越病。」他咕噥道。
「對了,你的名字是水無悠吧,我以前是怎麼喚你的?」
「你……」她咬咬唇,別過頭去。心裡的酸楚被他在無意間提起,隱埋的幽怨像泡沫似的不停地往上冒。
「你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成親快一年,我們見面的次數不超過二十次,每次見面都只是點頭擦身而過,很少有講話的時候。」
「是嗎?」李尋舟頗為震驚。
他雖然猜測得到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不會太好,但絕沒想到會壞到這種地步。這些天來她侍奉湯藥、服侍他穿衣穿襪、換藥淨身,從沒有過半句怨言。
任何男人娶到這樣的妻子都應該慶幸上天的恩賜才是,怎會如此冷落佳人?
他該如何是好?
面對這樣的舊關係、新感情,他實在有無從下手之感。他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兄弟,全部視他如寇讎,這樣的身份要他如何自處?而他以前又是如何走過來的?
「無悠……我可以叫你無悠嗎?」見她遲疑的點頭,他才續道,「我不曉得我以前是怎樣的一個人,而根據你們的反應……我也不想知道。不過既然我在這次意外中喪失記憶,對所有的往事已一無所知,不妨將錯就錯,把我當作另外一個人,我們重新開始。你說好不好?」
他們……重新開始?
她與他?結束過去那段不堪的記憶再次來過?她能拋下過去的傷害和痛苦再次信任他嗎?或者這又是另一場詭計?她手上的籌碼已經不多,若是這次再一敗塗地,她會永世難以翻身的。
水無悠難以決定,只有沉默以對。
「難道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就這樣相敬如『冰』,直到老死?你願意?」李尋舟傾身握住她的手,「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水無悠一驚,抬眸對上他的雙眼。
他的眸光烏黑深邃、真摯的心意流露無遺。兩道修長的劍眉斜飛入鬢,他的眉真好看,她從未看過那樣修長漂亮的眉,高挺的鼻樑配上薄薄的唇,如果他們是初次見面,她定會被這樣出眾的男子吸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怯怯懦懦、趔趄不前。
她輕輕的抽回手。
「快要近晌午,你也餓了吧!我吩咐廚房準備吃的,如果你想要的話,可以在這裡用膳。我還有事要做,不能再陪你了,有問題隨時召喚我的丫環翠兒,她會幫你的。」
水無悠起身行禮而去。
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李尋舟的挫敗感卻越來越深。為什麼他努力釋出的善意從來得不到回應?這家人竟然頑固至此,他真想拿鑿子鑿開他們的腦袋,
看是什麼做的。
都說他已經喪失記憶了,不記得任何事情,還用這種態度對待他。這又不是他所樂意的,以前那個人做的事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至少他不記得了,幹嘛老當他是仇人,他們這樣待他,知不知道他的心裡很不好受?
好!既然他們這麼對他,那他也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對他們來個相應不理,看看誰撐得久!
不過,這個方式好像不太好,說不定這些人還求之不得!李尋舟無聲的乾笑。
不一會兒,下人已將數道精緻的菜餚送上來,又行禮如儀的退下去,沒人敢抬頭望他一眼。他拿起筷子無聊的撥弄著桌上的菜,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很好吃的樣子,可惜他就是沒有任何食慾。
似乎沒有人在身旁,做任何事都索然無味。
李尋舟勉強吃下幾口飯,便感到疲憊睏倦。他打個哈欠,放下手中的筷子,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看著手中的賬目,李尋舟的臉色愈見陰沉,眼中冰冷嚴峻的光芒進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