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勉強笑了一下,「算是老套的故事吧。」她咳嗽了一聲,「我想喝點苦的。」
「這個給你。」藏血把加了燃燒後的方糖和白蘭地的咖啡遞過去,「喝完了再說,好不好?」
霧呆呆地看了他一陣,她換了口氣,捋開額前的髮絲,「我以為你會討厭我,可是有些話我不知道要向誰說,我只是想到你,然後就來。你不必刻意對我溫柔。」
「我一向都很溫柔。」藏血從口袋裡摸出眼鏡,拿過餐巾輕輕地擦,「尤其對著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尤其她們在哭的時候,我會更溫柔的。」
「他要結婚了,我很替他們高興,是真的高興。」霧眼睛裡閃著餘韻未消的淚光,「可是沒有人相信我。」她深吸了一口氣,「他們都以為,我誠心要他們分開,因為我得不到他,所以我要讓誰也得不到。」她支著額頭,「他們都以為我恨他,他結婚了連喜貼都不給我,也不要請我去參加。」
「原來你是故事裡的壞女人。」藏血歎了口氣,「你做了什麼事,讓他們這麼怕你?」
霧呆呆地看著他,低聲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他們分開,是真的,可是沒有人相信我。」她一口氣喝完了那杯摻和白蘭地的咖啡,「我送過他一箱葡萄酒,那些葡萄酒裡有毒,他差點被毒死了,所以他們都恨我。」霧看著空杯子笑了,磨蹭著自己的臉,「我看起來很像偵探片裡兇手,最不像的那個,就是最惡毒的壞人,連爸爸都不信我的話,他把我關起來,他結婚的消息都不告訴我。」
「恨他嗎?」藏血輕聲問,他的眼神有點飄,飄向遙遠的地方。
霧笑了起來,「恨過,但沒有恨到要誰死,要誰抵債。」她有點醉,「恨過之後,依然是不恨,你怎麼能怨恨別人不肯愛你?」她的眼神朦朧如星,看在眼裡很艷麗,也許是臉頰上帶著酒紅,「你只能怨恨自己做不到他想愛的樣子,他從沒有錯,錯的是我。」
「是的,你不能怨恨他不肯愛你,因為無論如何你都做不到他想愛的樣子。」藏血喃喃自語,突然一仰頭喝光了霧的那一杯抹茶,當酒一般喝光了。
「所以我怎麼會想他死?我從來沒有想過死,我要他死很容易啊,」霧輕笑,「在我是半個妖怪的時候,我隨時都可以把他變成一尊只供在我城堡裡的水晶,永遠屬於我。他們相愛,我很高興,至少有人肯不顧一切地對他好。」
藏血輕輕托起眼前有些醉意的女孩子的臉,曾經以為她很好詐,她很圓滑,是一隻會咬人的貓,其實她也偶爾很單純,就像如今的這一張臉。「毒是誰下的?」
霧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輕聲說:「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不是嗎?」藏血緩緩地搖頭,「說實話,否則,你會痛苦很多年。」
霧開始去摸索那個已經被她喝光的杯子,藏血抬手叫來服務生,「兩杯蘭姆酒。」
酒來了,霧喝了一大口,慢慢地說:「毒……自然是……他自己下的。」
「他陷害你?」藏血輕聲問。
「是的。」霧醉眼朦朧地回答。
「你依然愛他?」
「是的。」霧喝醉了,開始笑。
「我陪你去參加婚禮,好不好?」藏血輕輕撥攏她散落下來的長髮,眼裡泛起了一些沉寂多年的苦澀,唇邊的微笑再美麗,也掩蓋不了那些多年前的苦澀的味道。
「好。」霧乖乖地說,補了一句,「不許騙我。」
「不騙你。」藏血看著面前喝醉的女孩,至少這一瞬間,兩個人的心,是靠得很近很近的。也許她此時多說一句話,他隱藏多年的感情就會決堤,也許只要他一個吻,她的凌亂的心,就會留下他的影子。
「不許害我。」霧沒有多問一句,她已經醉到看不清藏血眼裡的苦澀,只是冒出了這樣一句傻話。
「不害你。」藏血歎了口氣,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霧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藏血一口一口地喝著黑色的蘭姆酒,從口袋裡摸出手錶,靜靜地看它的指針走著。
當銷魂蕩魄的歡樂已成為過去,
如果,愛和真誠猶能夠繼續,
尚有生命,
儘管狂熱的感受在作深沉黑暗死一般的安息。
我就不會哭泣!我就不會哭泣!
能感覺、能看見:你在凝視,
那溫柔的雙眸脈脈深含情意,
而想像其餘。
燃燒並且成為無形烈火的燃料
也就足夠。
你若能始終如一,不變依舊。
每當年歲又經歷過一度休眠,
紫羅蘭花會在林地重新出現,
天地和海洋,
萬物都會復甦,
例外的獨有賦予萬物以形態、
給予萬物以活力的生命、和愛。
在藏血凝視時間的時候,霧低聲地用英語,慢慢地念著雪萊這一篇(致——當銷魂蕩魄的歡樂已成過去),也許真的萬物都能如詩歌裡所講過的那樣,只要真誠和愛繼續,即使那些瘋狂的快樂已經過去,生命與愛,還是會在紫羅蘭花那裡,重生重開。
第五章 他和他的婚禮
「為什麼要乘坐直升飛機去參加別人的婚禮?」藏血恐高,坐在飛機裡閉著服睛當自已是個死人,不敢往搖搖晃晃的飛機底下看風景,「開車或者坐火車都好啊,我們又不趕時間,坐什麼直升飛機?」
「我怎麼知道你恐高?你又不事先通知一聲?」霧無辜地眨眨眼睛,「梅耶小姐要去參加婚禮,當然要擺闊氣的場面,你以為我是委委屈屈扮小可憐去的嗎?我就是要鋪天蓋地的去,不可以嗎?是你自己說要陪我的。」
藏血哀怨地看著她,「我好歹也以為是坐班機,怎麼知道是坐這種飛來飛去搖搖晃晃的直升飛機?我害怕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度,小姐,我曾經跳傘失誤過啊。」
「加速!我們要遲到了。」霧對飛機師揮揮手,當藏血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