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血上下看了她一眼,「你究竟是占卜師,還是魔術師?」
銀塚笑得花枝亂顫,「我是占卜魔術師。」
「原諒我。」藏血漂亮地一手插進焦黑的口袋裡,「我臨時有事,不能陪你玩了。」他指了指校內醫院的樓上,「有人在等我。」
「今天的等待會有不尋常的結果,銀塚姐姐奉勸你,別去。」銀塚亮出手指間一張黑牌,「月亮消失了,今天有生命在這裡消失。」
「不是我不信你,」藏血笑了,「只是,她在等我,我就不會離棄她。」
他走了。
銀家鮮紅印彩的指甲握著黑色的紙牌,若有所思地頓了一下,「不聽話的孩子啊。」她雙指夾著黑牌,一翻,紙牌消失在她的手指和衣袖間,「後悔了,可千萬不要哭啊。」
真秀撩開窗簾,看見了地面上擦肩而過的兩個人,紅色的銀塚,和一身焦黑的藏血。他設立即說藏血回來了,而是凝神在銀塚的手勢和口形上。
她說:「月亮消失了,今天有生命在這裡消失。」
銀塚是久負盛名的占卜師,她不會輕易胡說的,難道今天……在場的,有誰會死去嗎?她為什麼要特地攔住藏血?真秀掛起了窗簾,讓日光照射進來。
霧睜大著眼睛,疲倦地靠在病床的牆壁上。她受了不少傷,已經很疲倦了。
川穹眼睛看著窗外枝頭跳來跳去的大山雀,那淡淡的陽光照在山雀身上,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真秀站直了身體,走過去開門。
「咿呀」一聲輕響,門開了,一個人一身破破爛爛,卻帶著一臉微笑走進病房來。
「日之。」霧坐起來,怔怔看著他,伸出手分開手指,像要籠罩住眼前這個虛幻的影子,也似如此伸手佔有的
空間更多—些,接觸他的面積更多一些,她這麼對著藏血遙遙伸出手,眼裡全是迷幻不信的神色。
眼見她軟軟分開的手指想要抓住一些什麼似的舉在半空,滿眼自欺欺人的迷幻,藏血的微笑慢慢地消失。真秀輕咳了一聲看了川穹一眼,先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傻瓜。」藏血低聲說。
「傻瓜?」霧抓住了他的衣服,藏血的體溫從衣服上傳遞到她的手指間,這一刻開始她才對藏血回來了這件事產生了少許真實感。這個虛幻的男人,閃爍不定的真心,也許當真要她頭破血流哭掉所有的眼淚才能抓住他的衣角,可是她無可救藥地迷戀著他那些無緣無故的體貼,迷戀著他的溫柔,他不留人的無情,還有他永遠留不住情人的空幻,讓她憐惜,讓她心痛,從而不自量力地想要去安慰,想要去慰藉,結果卻是連自己的心一起跌碎。
願意和我一起死的都是傻瓜。」藏血五指與她對合,交握,微微苦笑了一下,「真是敗給你這個小丫頭,什麼都不懂的。」他側過頭不說下去,只是那樣苦笑,無奈也無力。
「什麼都不懂?」霧慢慢伸出手抓住她自己的頭髮,「也許真的我什麼都不懂,我以前只以為愛情像川穹和名檀那樣,只要相遇了,默認了,無論他是男是女,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只要想要在一起,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並且兩個人就好像一個人,不是說,有『兩心如一』,有『心心相映』,可是為什麼,我說愛你,你說愛我,我們既然是相愛的,我……」她挫敗地放開藏血的手,「你不肯要我的,不說了。」
「傻女孩。」藏血無可奈何地歎息,「別哭。」他雙手順著霧的臉滑下,「是我的錯,別哭,我不知道什麼叫『愛情』;也不知道,真的和正確的愛情應該是什麼樣的。川穹和名檀之間也許是另一種愛,你說名檀為什麼會離開我,因為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他想要的那個樣子,就好像,你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川穹所愛的那種摸樣。你喜歡川穹,你嚮往那種激烈得會起火燃燒的感情,可是我不是的。」他無奈地聳了聳肩攤開手,「我是一潭死水,如果你期望說過相愛就可以天荒地老、地久天長,就會有很多的滿足,很多快樂,那麼你愛我,就是愛錯了,你明白嗎?」他凝視著霧,」我說愛,就是我做承諾,我會保護你的人、你的心,讓你快樂,除非你決定要離開我,否則我絕不會離棄你。」他慢慢地說,「你懂了嗎?我不願意說愛,因為我不確定我能不能保護你,我是一個要強的人,如果我不能保護你,寧願——」他轉過頭去,「放你走。」他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我不會留你,我從不主動開口要求什麼,即使說愛,即使是要求一份同樣回報的感情,也是一樣。
霧呆呆地看著他,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他負責任,他想得深沉,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愛」很沉重,不是那一種年輕莽撞、嬉皮笑臉的所謂愛情。「日之……對不起。」她慢慢搖頭,「我好幼稚,你不必……不必這麼認真地對待我,你讓我害怕,我覺得我不值得你這樣。」
藏血只是笑笑,「你知道嗎?」他想了想,「即使對名檀,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他。」他一笑,「你爸爸說,你需要人逼,卻不知道你逗人的能耐。」
霧破涕為笑,「是你逼我,你好不耐煩好冷漠,讓我心寒,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愛我。」她自己擦掉眼淚,嫣然一笑,「我有什麼好?」
「你沒有什麼好。」藏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笑,「也許,就因為一句話。」
「什麼?」霧詫異。
「去參加川穹與名檀的婚禮的那天,」藏血推了推眼鏡,微微一笑,「重新見到名檀的時候,我真的很不舒服。你說……」
「別——讓我看不起你。」霧低聲說。
「是的,『別讓我看不起你』。」藏血凝視著霧,「從那時候我開始覺得,你是個溫柔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