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得到答案,一個高大的身影驟然出現在她面前,擋住了火把的光亮。她瞇起眼睛一看,竟是邪莫爾——那血腥單于頓突的歌給!
「救她,你一定要救她!」他的臉色蒼白,眼裡有著愛情的熱焰,以及擔心失去的恐懼。
「她?」蘭婆婆側頭一看,這才發現被血族單于溫柔抱持在懷中的竟是她的孫女靈眸,那個她從未投諸於愛,卻百般算計的女孩,也因為她,靈族人才有歸葬故地的機會。
「求求你!」幾百年來,血族單于第一次在靈族靈巫面前低下高傲的頭顱,「我願意賜你等自由,以作為報答。」只要能救靈眸,不論什麼條件他都會答應。
當靈族武士敲響神面鼓時,他將結束血族單于的血腥統治……
原來,這古老的預言是這個意思!驚愕過後,蘭婆婆大笑出聲,「呵呵~~咳……」這也許是先知釋利要她做的最後一件事,然後她就能得到永遠的平靜了。「取我的藥箱過來!」
撐起虛弱的身子,蘭婆婆接過族人遞來的藥箱。「你們都出去,我要向神明禱告。」她指示族人。
「是。」
族人領命後,各個恭敬的離去。
瞥見邪莫爾仍留在原地,她指著問口說:「也包括你,血族的單于。」
邪莫爾不捨地看了眸一眼,便順從地走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蘭婆婆死了,而靈眸則終於逃出死亡的威脅,誰也不知道蘭婆婆是怎樣施救的,不過,邪莫爾寧願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奇跡。
再度進入穹廬後,邪莫爾便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撥正她的小臉,他在那她剛恢復一分血色,卻仍有九分蒼白的唇瓣輕輕印上一吻。
「我愛你,靈眸。」即使她真要毀滅他,他也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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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眸不知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只知道她一醒來就覺得全身酸痛。「我……」她的黑眸裡滿是濃濃的疑惑。
「你昏睡了三天。」眼見她終於醒來,已經三天沒合眼的邪莫爾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
「麻禮呢?」她隱隱記起昏迷之前的事。「你殺了他嗎?」靈眸顴聲問。
即使他佔有她,讓她懷了孩子,可她仍忘不了那個男人!激憤之下,他一拳擊在柱上,把支撐著穹廬的十六根柱子打斷了一根,穹廬立刻塌下一角。
見她因受驚嚇而蜷縮起身子,他覺得懊惱,於是放軟語氣說:「我找了最好的巫醫替他看病,他現在可比你健康多了。」
「哦!」放下心事,她這才覺得腹中好空虛,「我是怎麼了?」
「別擔心,你只是失去孩子罷了,我們還年輕……」他的聲音帶有壓抑的傷痛,可是她並沒有注意到。
「你當然不要緊了,反正若羌居次很快就會為你產下子嗣的。」失去孩子的傷痛讓她變得尖酸。
「我根本不在意子嗣,我只在乎你啊!」邪莫爾為之氣結。
他的確希望獲得延續他倆血脈的子嗣,但在她因流產而幾乎喪命時,他詛咒那為她帶來痛苦的胎兒。
即使再渴望擁有長得像自己的歌給,也期盼有像她的五稀,但如果得到子嗣的代價是失去她,那他寧願絕後。
「可我在意啊!」天!她甚至不知自身的不適是因為有了孩子!她哽咽著,淚水滿腮。
「不許再胡思亂想,乖乖喝藥吧!」邪莫爾端過才剛吹涼的藥汁要她喝下。
「我不要!」靈眸別過頭,卻不小心打掉他手裡的碗,藥碗落到地上碎成數片。
對於她的任性,他並不以為意,一心顧慮她虛弱的身體要調養好,藥是非喝不可的。「來人啊!」他吩咐屬下煎藥。
不久,接過新煎好的藥,他捺著性子勸哄她,「乖,吃藥。」
「你走開!」她生氣地趕他走,見他固執地不願離開,她便使出花拳繡腿招呼他。
邪莫爾不在意被她當作沙包捶打出氣,卻怕手裡的熱藥汁會燙傷她,只得暫時退後身子避開。孰料,她一個重心不穩,竟從榻上滾了下來。
「啊——」她當場跪在榻旁滿是來不及清埋的碎瓷片上。
扔開藥碗,他情急地抱起她檢視傷口。
他仔細為她挑出傷處的碎片,卻發現她並未發出吃痛的叫聲,他困惑的抬起頭,「痛嗎?」
她面無血色的搖了搖頭。她的雙腿竟毫無知覺。
老天,這不可能是真的!
「靈眸……」他伸手想碰觸她,恍然間竟覺得他的手上沾滿了她的鮮血。他縮回手,抱著頭自責的想,是他讓她失去自由奔跑的權利!是他的自私害了她!
無法忍受她憎恨的目光,他選擇落荒而逃。穹廬外,他悲痛地狂嘯,猶如一頭受傷的野獸。
「邪莫爾……」聽見他悲傷的嚎叫,她的心好痛。
忽然間,失去孩子的痛苦已不那麼強烈,她好想安慰他,告訴他她已經不恨他了,可她的雙足無法行走,只好等他回來再告訴他囉!她微笑地想著。
但自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踏入屬於她的穹廬……
「唉~~」靈眸輕聲歎息,數不清腦海裡是第幾次浮現邪莫爾的身影。沒有他的日子,她的心空蕩蕩,幸好重見天日的靈族人與百廢待興的事務需要她投入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她也開始學著如何擔起一個族長的責任。忙碌的生活讓她不至於因思念而萎靡。
這段期間,麻禮重新回到她的身邊,並傳授她制胭脂的絕技。這項技藝一直是靈巫的不傳之密,但當年麻禮帶著她到遙遠的中原避難之前,她的爺爺破例傳給了麻禮。
數百年來,這蘭氏胭脂為靈族帶來財富,也是靈族人賴以謀生的手段之一。不過,沒有蔫支也就無法製作胭脂,所以,在靈族淪為活死人的歲月裡,蘭氏胭脂便消失在世上。如今,這項技藝令靈族撐過最初的艱苦。
即使一切都上了軌道,但族裡的事務仍佔據了她的每一個白晝,她刻意讓自己一刻也不得閒,可任何事都填補不了她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