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協會所在的大樓,他車子停在兩條街外的停車場。臨時沒了工作的他,也不那麼急著去拿車。倒也不是生氣或沮喪,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沿著馬路慢慢走,倒像在散步逛街似的。他漫無目的地瀏覽著商店街的櫥窗,突然聽見身後有個女人在喊他--
「塗先生?」
他回過身子,看見一臉堆笑的莫詠詠,手上捧著一大疊講義,朝著他定來。「好巧!」
不巧,塗劍蘅苦笑了笑。如果不是他被革職,不會在這裡遇見她。
「妳去上課?」他看見她手裡的課本講義。
「補習班就在這棟大樓。」莫詠詠往樓上指了指。「你呢?這麼閒出來逛街?放假呀?」
「嗯,放長假。」塗劍蘅自嘲地笑笑。
「長假?」莫詠詠頓了頓。通常放長假只有幾種可能,要不留職停薪,要不有了什麼變故,而這些都不是什麼好事。「你……呃……」
「我被fire掉了。」他坦率地把話接下去。
「為什麼?!」莫詠詠大吃一驚。
塗劍蘅聳聳肩。
「協會收到一封檢舉我的信,說了我一堆壞話。協會都是些膽小怕事的人,當然要我走人。」
「檢舉信?你這一定是遭人暗算了!」莫詠詠同情地說。「會是誰呢?」
「是誰?」塗劍蘅反問她。
既然問題被丟回來,莫詠詠只好細細尋思一番。忽然,她喊了聲:
「啊!不會吧!是報上罵均均的那個壞記者?!」
「除了他,我想不起來我這輩子還得罪過誰。」他率直地說。
「啊!真該死,那傢伙真夠可惡的!你只不過幫均均說了幾句話,他就記恨成這樣!」莫詠詠忿忿地替他打抱不平。
「算了!」塗劍蘅倒是看得很開。「如果這樣能讓他開心點,那我也沒話說。反正失業的人每天都增加,也不在乎多我一個。」
「只是對不起你了。」莫詠詠不得不為這事感到內疚。「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要你幫均均忙,你就不會這樣了。」
「別這麼說,能幫她的忙,我也很開心。」他認真地說。
開心?丟了工作還開心?莫詠詠暗自想道。
但她偷偷看他,他好像真的沒有沮喪的樣子,反而還叮囑她:
「別跟莫小姐提我沒工作的事,我不想她亂想。」
莫詠詠點點頭,卻覺得這兩個人很怪。一個不肯欠人家人情,一個幫了人家又不肯居功。
塗劍蘅關切地問道:「莫小姐呢?還在跟那傢伙打筆戰?」
「不打啦!」莫詠詠笑了。「均均把它擺平了。這女人也真奇怪!原來她老早就有制伏那傢伙的法子,卻一直不肯用;說什麼要讓那傢伙投降,還她一個公道之類的,真是無聊!」
塗劍蘅聞言笑了起來。
「這倒很像她的作風!」
莫詠詠笑道:「就是啊!她就是這樣怪裡怪氣的,你還真瞭解她……」
話說到這,莫詠詠卻忽然停住了。她陡地想到,均均是因為他才把那場戰爭解決的,這不是很怪嗎?拖了那麼久她都不肯,為什麼突然一牽扯塗劍蘅她就肯了?而且塗劍蘅因為均均才丟了工作,卻還特地吩咐她不准說,這不是很怪?
這些古怪之處,的確很難解釋,除非這兩個人……莫詠詠突然張大了嘴巴,說不出半句話來。
鈴--她的行動電話響了,她抓起來一看,皺皺眉頭卻不接。
「討厭!補習班在催我上去了。」她懊惱地埋怨一聲。
真討厭!什麼時候不好找,偏在這時候找她。
「沒關係,妳忙妳的,改天再聊!」塗劍蘅客氣地說。
這可不是聊不聊天的問題,而是其它的大問題。可是她這會又沒時間,靈機一動,她把塗劍蘅抓到她們大樓下一家禮品店。
「喂,進去挑個禮物吧!這家店的東西不錯喲!」莫詠詠熱心推薦道。
「幹什麼?」塗劍蘅一頭霧水。「我又沒要送人家禮物。」
「可是情人節快到了耶!」莫詠詠跟他眨眨眼。
塗劍蘅愣了愣。她眨這眼是什麼意思?
可是莫詠詠沒給他機會問,她才說完就轉身跑了,只扔下一句--
「完啦!我真的快來不及了,掰掰!記得買禮物喔!」
塗劍蘅立在原地想了好久好久,才想出一點點可能來--她是要他情人節送禮物給莫均均嗎?這建議好像太霹靂了點……
第六章
這是七夕情人節的前一天。
莫均均從來不想這麼確切地記得這個節日,可是她週遭的一切,都非要她記得不可。
網絡上的廣告,馬路上的大看板,電視節目裡的討論,姊姊莫詠詠和男友商量情人節當天節目的甜蜜私語……就連她現在坐在車上開車,廣播電台裡也不時疲勞轟炸,情人節、情人節、情人節……
「情人節」這種東西,有情人的就是普天同慶,沒情人的就是人神共憤。莫均均想也沒想過,她的情人節應該怎麼特別慶祝,因為她根本沒情人。
嘿,慢著!塗劍蘅難道不能算是個候選者?
沒錯,她甚至還欠他一句「謝謝」。雖然那天她在姊姊面前嘴硬,可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她是懂的;塗劍蘅橫豎是幫了她,她當然該說聲謝謝。
只不過除此之外,她仍是極度困惑。
他的人吸引她,在她心中留下痕跡。她欣賞他的機智,喜歡他的幽默、他善良的心……她不得不想起他那俊逸的臉龐、爽朗的笑容、令人迷醉的雙眸……即使只是這麼想著,也足以教她怦然心跳。
她也喜歡他的唇,漂亮的唇線;她更忘不了那雙唇瓣的滋味,火熱柔軟,令人著迷、使人沉醉……
唉,她真的糟糕透了!只是開個車,也能滿腦子都是他的吻;那麼當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那時她會想什麼呢?
停好車,她拖著無力的步伐走回租賃的公寓。
還沒到情人節呢,姊姊就已經不在家了,一屋子空蕩蕩的;就算她扭開了燈,那溫暖的黃色光線也趕不走滿屋子的寂寥,又是個孤單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