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療室的門再度關上,拿病人沒轍的醫生跟憂慮的病人家屬一起討論病人的情況。
莫均均不屑地冷哼一聲,隨即歪坐在姊姊剛才坐的沙發裡。
她也看見了那男人。候診室裡就只剩他們兩人,莫均均眼角不掃到他都很難;再說,他是個很惹人注目的男人。
黝黑明澈的雙眸,濃黑俊挺的雙眉,但太有個性的五官、有稜有角的線條使他的俊秀打了點折;但,卻更使他增添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味道。這是張極為「男性化」的臉,性格、倔強而瀟灑自如。
唉……莫均均在心中歎了口氣,雖然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歎氣。他是她所見過最耀眼的男人,是那種女人會為之爭風吃醋的男人,這種男人……讓她長期靜如止水的心,都不由自主泛起了漣漪。
「妳是病人?」他笑了笑,善意地開始了話題。
「不是。」為了抗拒心裡那突發而來的激盪,莫均均刻意冷淡。
「是許醫師的朋友?」他好脾氣地又問。
「不是。」
他這不領受到她混身是刺的河豚天性與下近人情,但他沒被打敗,只是呵呵一笑。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剛好讓人問下下去。」
「別問不就得了!」莫均均反譏道:「你口水太多?」
他眼底閃過一絲光芒,似乎很欣賞她靈活的反應與機智。
他一本正經道:「不多,但是我時間很多。」
莫均均沒想到他倒頗為幽默,她被逗笑了。
他風趣的個性與出色的外表使他成為一個極具魅力的男人,但他很自在,彷彿絲毫不知道自己魅力迫人,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著他的魅力。
莫均均的刺不由自主收斂了幾分。
「你來看病?」
「不是。」
「還好不是。」莫均均揚起一串調侃似地銀鈴笑聲。「心情不對寧願去大睡一覺,千萬別來看心理醫生。」
他忽然挺了挺背脊,一副受傷的樣子。
「妳對心理醫生有成見?」
莫均均不愧心思敏捷,她半是猜測半是揶褕。
「怎麼了?難不成,你也是心理醫生?」
「以前是,不過現在應該不算是。」他的語氣變得有些平淡。
「這樣?」莫均均壞壞地含笑看他。「建議你乾脆轉行。」
「我文不能寫書賺錢,武不敢當古惑仔拿刀上街砍人,我還能轉什麼行?」他自嘲。
莫均均盈盈眼波全是促狹的笑意。
「去當魔術師嘍!」
他眼裡閃著幽默的光芒。
「我看不出來馬戲團跟心理醫生有什麼關連。」
「當然有!」莫均均誇張而故意地加重語氣。「你以前催眠人,現在可以去催眠獅子!」
他哈哈大笑,一點也不生氣。
跟這種女孩說話多有意思!針鋒相對,卻絕不會無聊。
「我們同行是怎麼得罪妳了?妳大恩大德饒了我們吧!」
「他,」莫均均纖手指向診療室,噗哧一笑。「剛才說要催眠我,結果自己快睡著了,你說我還能不能信任他?」
「有這種事!」他難以相信地皺了眉頭,尋思了好久,才中肯地說:「不會吧!克堯催眠人很厲害的,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才對。我想,一定是妳抗拒不肯進入催眠狀態。」
莫均均臉色倏地一沉。
剛剛還有說有笑,這不要翻臉不認人了。
「自己學藝不精,就怪人家不合作,你們老師都是這樣教你們的嗎?!」
他萬萬不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了只張牙舞爪的野貓,而這隻貓有可能會對任何一個陌生人發飆的。
他暗地裡咕噥一句:「嘖!真是個刁蠻老辣妹。」
他聲音再低,卻還是讓莫均均聽見。
她才二十四歲,說她老?!真是不被他惹火也難。
她冷笑道:「放心,我既不是你老媽也不是你女朋友,我刁不刁蠻、老不老不用你費心!」
「說得真好!」他絲毫不以為忤地朗聲大笑。「喂,妳滿有趣的,叫什麼名字?」
莫均均斜瞟他一眼,冷哼:「問人家名字不先自我介紹?你媽沒教過你做人要有禮貌?!」
「罵得對,是我錯!」他又笑了起來。他擁有那種令女人心跳加速的微笑。「我姓塗,叫塗劍蘅,刀劍的劍,蘅蕪的蘅。」
莫均均忍不住爆笑。「你的名字還真武俠!」
「不是武俠,是陽剛。」塗劍蘅認真辯解。「妳呢?」
她笑容一斂,眼波平淡一掃。
「你沒必要知道。」
乎白無故又挨了個大釘子。
塗劍蘅深深覺得這女人不只「刁鑽」二字足以形容,但他卻對她很有興致,甚至故意往老虎嘴裡拔牙。
「不說算了!不過我覺得妳大概真的有病。」
莫均均的忍耐度霎時衝到極限,她眼裡的冰霜,瞬間轉成「火」箭全往他身上刺。
「我有病?那全天下的人都不正常了!」
塗劍蘅依舊不在乎她的抗議,只是耐人尋味地笑著。
「妳看妳,聰明又長得漂亮,還有一副讓女人嫉妒的好身材;不管男人女人、老的年輕的,見到妳都會喜歡上妳,可是妳卻偏把自己搞得像個刺蝟,不讓人喜歡,妳不是有病是什麼?」
她嚇了一跳。
這話是褒是貶?她其實分不太清楚,但她訝異於這男人竟然看進她心裡去。
對了!她就是故意要在自己的週遭圍起一道安全的保護網,她不需要人家喜歡她;更重要的是,她要防止自己再去喜歡上任何一個男人。
「你自以為是地亂說什麼?!」
不!她一定得否認,得藏起自己的驚訝,不能讓他發現她的失措。她生氣地狠瞪他一眼。
別人瞪眼是凶、是野,莫均均瞪眼除了達到凶狠的目的外,更多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嫵媚,讓人震懾於她凌厲的眼神,卻又忍不住一陣心蕩神馳……
何謂「驚艷」?塗劍蘅一向以為那只不過是個名詞;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瞭解了那種震撼,那種強大的吸引力。
「我這人從來不亂說話。」
他收起玩笑,自己都不懂為什麼要這麼正經;但他只是用他柔和而低沉的聲音,毫不保留地對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小時的女人說出他衷心的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