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予蘅情不自禁,以快樂無比的聲音對齊放訴說:「你知不知道,震天剛才喊我一聲媽了,他其實是我的親生兒子。」
「嗯……」齊放被邵予蘅的又哭又笑弄得莫名其妙,先是猶豫了幾秒,思索一會兒後,露出白晶晶的牙說道:「恭喜妳,邵校董。」
他轉身瞪著唐震天,像是無語地質問朋友,「這一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唐震天摟著母親,一邊掏手帕為她拭淚,側頭拋給齊放一個無奈的眼神,「我再找機會跟你解釋清楚。」
有了這句擔保,齊放忙不迭地將三小袋芬芳四溢的熱咖啡遞出,再找了另一個閃身的說辭,「買了咖啡竟然忘了拿糖包,我現在就去跟老闆要。」
十分鐘後,抓了一把糖包坐在醫院長廊一隅等待的齊放睨了手錶一眼,正要起身時,瞄見唐震天高大的身影緩緩地朝自己走來。
齊放看見他手上抓著兩袋咖啡,臨時起議,「這種非常情況就要痛快地藉酒澆愁一下。何不上我那裡?」
直接從唐震天的手裡接過咖啡,隨同糖包就近往附近的垃圾桶送。
唐震天領會齊放的好意,微微一笑附和道:「那還等什麼,快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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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放供應場地與黃酒,唐震天則是一味地將黃湯灌入腸中,從頭到尾不吭一句話,顯然不是那種酒後嗓門大,話多之人。
齊放一反本性,竭力做個有耐性的聽眾,又因清楚自己的酒量與酒品沒唐震天行,為了能靜觀其變,平時嗜酒如命的他這回破天荒只碰了兩罐,而且只敢淺嘗不敢牛飲,還得頻出新話題給唐震天打氣,東牽西扯地講了一堆行內八卦消息,卻多是無關緊要的話。
齊放也不心急,就耗坐在一端任唐震天自我療傷,總算捱到他豪爽地幹盡握在手裡的啤酒罐,卻無法準確地將罐子放在已立滿九個空罐的咖啡桌上時,才確定他已有兩分醉意。
齊放見攻破心防的時機已成熟,於是道:「有話別悶著,說出來暢快些。」
唐震天這才含糊地吐出一句,「我是邵予蘅的兒子,不能再打敏容的主意。」他將兩件要緊事短短湊成一行無關痛癢似的話後,頭一傾、眼慢闔,沉沉地酣睡了去。
齊放愣了一下,半起身喊了一句,「震天。」
見他不吭氣,不信他不醒,又重搖了一下他,但唐震天一動也不動,連鼾聲都沒打,一派斯文的睡相讓齊放不由得揚起一道驚歎不已的眉,萬萬想不到威猛的雄獅醉醺醺後,竟顯露出綿羊的神姿!
面對此景,齊放不禁啼笑皆非,但也不得不對唐震天另眼相看。
尋常人失戀或與失散多年的親人相聚時,情緒大多會有失控的時候,他老兄卻能處變不驚,忍人所不能忍,利用喝酒的這段空檔時間,將情緒排解成既定事實,無意流露出的自持力高得嚇人,讓齊放開了眼界,這才不得不承認,當年與自己打架的小太保還真是一個人物。
而唐震天說到做到、提得起放得下的特點,更是在接下來的六個月裡,顯露無遺--
他在宿醉後只睡了六個小時,隔日搖醒齊放,弄了一份早點給齊放後,便整裝返回芝加哥,繼續他的學業。
他與齊放和佟青雲定期保持聯絡,明知他們與於敏容有連繫,聚會時卻從不探問她的消息。
直到於敏容因憂傷過度丟了工作,終日沉溺於酒精與藉著藥物麻痺自己官能的消息傳進他的耳裡時,他才有所行動。
他首先回到台灣老家一趟,在取得邵予蘅的同意與支持後,把向來不愛四處走動的外婆勸去美國,表面上是擔任清潔婦的工作,實際上卻是要協助於敏容戒毒、戒酒的。
以他在道上見過毒癮發作的例子,他認為循序漸進,以教理感化的手段是救緩不救急的,將於敏容往戒毒所送他壓根不放心,只好找自己最親信的外婆來相助。
外婆不愧薑是老得辣,將煙毒酒三惡清得乾乾淨淨,任於敏容怎麼苦苦哀求、撒潑、叫罵與使詐,都不改其正氣凜然之色;但於敏容總是有辦法取得貨源,只是消耗不到幾日,又會給外婆沒收掉……
這樣三番兩次地鬥法後,於敏容使出絕計,打算以身體跟毒販換取毒品,卻在前一刻被跟蹤在後頭的外婆與齊放給逮個正著。
避不見面的唐震天因為這件事特地來到紐約,神智不清的於敏容甚至把他錯認為佟青雲。
她求「青雲」發發慈悲,給她「藥」吃。
「青雲」當然不答應,反而在她毒癮發作最劇烈時,要求齊放與外婆將瘦骨嶙峋的她架好,然後將她的四肢縛在床柱上,要她活在床板上直到情況轉好。
整整一個禮拜,他對她的咒罵與哭喊不作響應,見她的毒癮暫時退去,才將她鬆綁,但只要她一發作,他又刻不容緩地將她的手腳綁起來;若無第三者在場幫襯時,他則是靠自己的武力與身體來壓制她。
他因此被她咬傷了幾處,但是於敏容會用計,假裝可憐他被咬傷,然後會故意以美色來誘惑他放手。
有毒癮在身的人發作時,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他明白,卻得死命把持住定力,才沒讓她得逞。
這樣反反覆覆、時好時壞地大戰了十來場後,於敏容毒發的間隔與頻率才逐漸遞減、緩和。
唐震天見該走的時機已到,但他仍不放心,托人到「蘇活區」雇了兩位體能絕佳,且會說中文的壯婦來當外婆的幫手,又千叮囑、萬拜託地懇求三位長者一番後才離開。
這一走,他沒再上紐約探訪於敏容一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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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佟青雲辭了法國的工作,正要飛回台灣另起爐灶,得知於敏容不幸的際遇後,特地改變計劃在紐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