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敏容將場地略巡一圈後,徐步趨近清雅潔亮的接待室,細聲詢問櫃檯小姐,
「小林,邢先生有沒有來電留言?」
小林翻閱了一下留言簿,回說:「沒有,於姊。」
於敏容提手略掃了一眼腕表,「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我看邢先生大概不會現身了。」
「首次上門的新客人起碼要等上半年才預約得到妳的時段,妳為他破例,還放棄難得的早休時段,他竟然連個電話都不來便爽約。這位邢先生也太不知好歹了!」小林氣得打抱不平。
「駱小姐昨天已跟我提過他不能來的可能性。」於敏容自己倒是不以為忤。
「哦!原來是駱小姐介紹來的,我看大概也是跟她一樣大牌,難伺候。」小林是吃過駱佳琪的虧的,忍不住小聲地抱怨一下。
於敏容提醒小林,「別忘了,妳今天值日做櫃檯接待,這裡是客人進出店舖的必經之地,有些話最好忍到進員工休息室,關了門再說。」
小林不好意思地咋舌,「瞭解。」
於敏容在工作留言本上寫下一款紀錄後,將筆交還給小林,從衣帽間取出灰色大衣套上,腰帶一系,交代了一句。「我下去走走,十五分鐘後回來。如果邢先生現身的話,先以茶水糕點招待。」
小林點頭應好,目送於敏容仍稱得上婀娜多姿的背影,瞭解於敏容下去散步,全是遵照婦產醫師的指示,為了肚中日漸增大的寶寶而運動。
於敏容前腳才踏出店門不到一分鐘,一位提著公文包、身著筆挺西裝的男客便上門了。
那人有著一張萬人迷的璀璨臉龐,與運動健兒似的巍然身材,銅褐的膚質裡映掠著屬於自然陽光的金芒,一派斯文的談吐加上勃發的英姿,不能單歸類於標新立異、品味獨創的「俏型男」一派,但是他不照自亮,恰如天中日月獨一無二的氣質,反而錦上添花式地將他身上那套中規中矩的鐵灰色西裝襯出無懈可擊的韻道。
這樣一位渾然不靠衣著作秀,自能引人奪目的美男子實在是魅力無邊,當下就讓小林傾倒不已。
而他從容不迫地解釋自己因為臨時得上醫院探病,誠懇地為他的晚到之舉道歉後,小林才明白眼前這位有著溫文容止的大帥哥,就是她剛才口裡批鬥、斗膽放於姊鴿子的邢先生!
小林立刻收回成見,笑容可掬地回話道:「沒關係,請邢先生隨我到接待室坐一下,稍後我們經理一忙完會馬上為您服務。」
他微點頭,肩頭上與步履間充滿著爽朗的英氣,逼得走在前頭領路的小林不得不抬頭挺胸,像模特兒走台步似的展現出她最端莊的步姿。
邢谷風在接待小姐的帶領下,踏進「雲霓美人」的會客室,找了正對門的那張沙發坐下,接過小林送來的凍頂烏龍啜飲一口,趁著等待於敏容的當兒,細細回想這一周來所發生的事。
邢谷風終於踏進好友佟青雲所經營的店並非臨時起議,行事動機全是為了幾樁要緊事而來,而究竟有多要緊,那得從他這幾年來極力避開這家他暗地出資的美容連鎖店談起--
當年,佟青雲帶著於敏容回台前,曾與邢谷風取得合夥默契,邢谷風願意籌資借貸助佟青雲一把,但不願入股,而是把經營、過問、損益等權益讓給於敏容,唯一的條件是:佟青雲不得對她透露任何風聲。
佟青雲是個說話算話的人,事業一上軌道後,便自動邀於敏容入股,跟員工強調她也是店東。
但於敏容感念佟青雲當初拉她一把的恩情,寧願屈居經理一職。
佟青雲也不勉強,經理、老闆、股東抑或是投資人,橫豎都只算得上是名銜稱謂而已,年終分紅確定讓於敏容能拿到邢谷風私下讓與給她的那份利潤才是佟青雲所在意的事,而且不忘知會邢谷風一聲。
從這一點看,邢谷風是從未忘記於敏容的,他避著她不露面的苦衷可真是一言難盡。
不過,自從清明時節與於敏容重逢,且共度良宵後,夢裡相思成了真的情況卻有一點兒走樣變調,一向實際的他在探知她不願與他深交後,是真的沒打過糾纏她的主意。
直到雷干城的舊疾復發,因胃癌進醫院而起了轉機。
上個禮拜天,他帶著帳務去探雷干城的病,順便告訴他公司組織的業務拓展有了突飛猛進的展望,正要侃侃繼續報告下去時,雷干城卻神來一筆似地刪去了他接下去的話。
「我看你和駱小姐的事就到此為止好了,結婚的事能不提就別再提。」
邢谷風愣了一下,不太瞭解雷干城的用意,只說:「暫緩是可以,但在這件事上,咱們恐怕是騎虎難下了,我與她的事若叫停,駱老頭不會同意任何的合作計劃,甚至會干預我們與其它金融單位的運作關係,我們這幾年努力爭取走上合法的計劃甚至可能會功虧一簣。」
雷干城當然瞭解這事的嚴重性,但臥病的他卻漫不經心地另起一個話題。
「『雲霓美人』這店你去光顧過嗎?」
「知道,但沒去過。」邢谷風照實說,但心中浮起一個打了雙心死結的大問號,恐怕還得做大哥的雷干城來解。
雷干城帶著一戳銀疤的劍眉微微挑了起來,嘴角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慢條斯理地看著從小看到大的唐震天,反問他一句,「你和青雲的交情不淺,他髮廊生意做得全台嚇嚇叫,你也投了一筆不算小的資金進去,怎麼你反而沒去捧場過半次?這說不通吧?」
邢谷風沒打算編故事搪塞雷干城,只說:「城哥平常不管芝麻小事,今天管到我的頭髮上,應該是你聽到了什麼,想找我盤問吧?」
「盤問不敢,倒是心上有件事,好奇地想問你一聲。」
「哦!什麼樣的事?」
「『雲霓美人』的那個於經理是不是跟你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