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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茉兒鳳冠霞帔、珠綴滿頭的坐在轎子裡,又忍不住笑出來。

  她偷掀右側的小錦簾,瞥見皇城午門的一角,小青忙擋住她說:「小姐,新娘給人看到是不吉利的。」

  茉兒坐直身子,無聊的把玩著頭蓋上她親手編織的長流蘇。

  一會兒,她又由左側的小錦簾向外看,只見有人站在屋頂上,在高揚的嗩吶聲中,小萍拿帕子遮掩說:「小姐,別急,姑爺就在前頭,既威武又風度翩翩呢!」

  茉兒放心地坐回去,任外頭的熱鬧及轎中的寂靜兩相對立。

  子峻一身大紅的新郎袍,騎在御賜的白馬上。哼!好個風度翩翩,他的確是快「瘋」了,積了一「肚」子的氣想翩翩高飛,永遠消失不見!

  有人說他搶盡了新科狀元的風頭,但真相他無法辯駁,除了父親、舅舅,沒有人知道他為避開這「風頭」付出了多少代價,結果,厄運仍然無情的降臨。

  為什麼嚴鵑會選他?有人說,嚴府晚宴那天,她由屏風後看中他,因為他長得最道貌岸然。天哪!他那是氣憤,所以擺出最陰沉的臉色,沒想到竟勝過那些逢迎媚俗的士子,這女人的眼光和想法的確有問題!只是……不會還有什麼怪癖吧?

  管她天怪地怪,逼他當新郎,卻不能押他入洞房,她愛到任府住,就盡量住吧!他唯一能忍的就是視而不見,今晚他就來喝個酩酊大醉,暫忘他有個令人痛恨的妻子!

  秋未,夜來得快,迎親隊伍到達任府時,已有成排的絳紗燈艷艷地亮著,在蒼藍的天空下,有種奇特邪魅的美麗。

  茉兒算好時辰踏出轎門,繡金紅鞋一觸及紅毯,嚴府那兒也開始歡宴,嚴世蕃當然趁嫁女兒的機會大肆酒肉一番。只有歐陽氏,揪著心口,想著茉兒這一夜將如何度過,洞房之夜往往是決定一個女孩一生幸福的關鍵。

  茉兒又笑了,因為離子峻更近。有一年多了,他都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好不容易又能面對面……小青接了紅彩結給她,那一端連著的是他,那牽力好奇妙呀!

  子峻的腳步有些遲滯,燈火刺得他眼睛痛,四周的家人都強顏歡笑。這任性的新娘,操縱這一屋子的人像木偶似的行禮,他二十三年頂天立地的長大,難道就為了當這傀儡嗎?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毋寧說是詛咒,千千萬萬詛咒!

  禮儀行完,新娘先歸房坐床,新郎則需要到席上接受祝賀。

  茉兒隔著紅羅頭蓋,和小青、小萍細聲交談著。此次陪嫁的人,除了貼身丫環外,還有奶媽、僕人共十個。據說任府家業不如嚴府,所以不敢送太多,等以後子峻飛黃騰達了,再另外添人,至少姊姊嫁入袁府時都是這麼辦的。

  聚集在新房內的都是茉兒帶來的人,兩支長紅燭燃燒著。奇怪,人說任府比嚴府小許多,但感覺卻異常地安靜,聽不到什麼風吹草動,彷彿很空曠。

  茉兒並不知道,由於新公婆怕她,早警告全家上下,沒事別靠近二房的院子,免得惹到二少爺的新娘子。

  小青左右看看。若沒有小姐的嫁妝幫襯,新房還真寒愴呢!她本不想陪嫁,因為人沒有往低處走的道理,但自幼跟慣小姐,也是不捨。她輕聲埋怨道:「沒咱們家舒服!」

  「小青,到任家後就是任家的人了,別把壞習慣帶過來。」茉兒聽了,小聲訓誡。

  交杯共食的時辰到,已有幾個穿著喜氣的婆娘拿著金錢、吉果和交杯酒到新房預備。

  接著,院子裡有騷動,茉兒日夜期盼的子峻正由僕人攙進來,他似乎已醉得東倒西歪,酒氣沖天的。

  「怎麼會這樣呢?」王奶媽不禁著惱的問。

  但縱使如此,禮還是要行。喜婆助子峻以玉桿掀蓋頭,茉兒只覺眼前一亮,本能的先低下頭。

  丫頭那兒「砰」地一聲,子峻跌坐在椅子上,雙眼緊閉著。如果他能看,他也不要看!新娘是不可以動的,儘管她心裡百般著急!

  喝交杯酒時更慘,新郎是由人哺喂的,沾了滿臉的狼狽。

  「不該讓他喝這麼多酒的!」王奶媽不太高興的說。

  既然新郎去會酒仙,也只有等他酒醒了。

  一些人扶茉兒到裡間更衣,一些人將子峻伺候上床,此刻完全沒有新婚之夜的旖旎浪漫,只是忙亂著。

  茉兒不生氣。再醉也是她的子峻,不是嗎?待她取下鳳冠,梳完發,換上素袍,外頭靜悄悄的。

  「咦!姑爺呢?」先出去的小萍叫嚷著。

  幾個人出來,見門是開的,但床上空蕩蕩的,院子裡除了月灑花木,什麼人影都沒有。

  「不會又回去喝酒吧?」王奶媽說。

  「我去找找看!」小青說著,便由月洞門走出去。

  幾條長廊成矩形擺開,小青往有燈火的地方走去,在燈火前,任良擋住她。

  「新姑爺是不是在裡面?」小青在嚴家是算大牌丫環,一向橫霸慣了。

  任良早知子峻「避難」書房的計劃。「公子醉得太厲害了,不許任何人吵他,他今兒個就睡在這兒了。」

  「那怎麼成?今晚可是大婚之夜,我家小姐豈可孤單一人?你叫人去把姑爺給抬回新房去!」小青凶巴巴的指使道。

  任良看這一臉胭脂的女人,覺得似乎有些面熟,又記不得在哪兒見過,只不客氣說:「抬?有本事你去抬好了,我只聽我家公子的吩咐!」他還強調「我家公子」四個字。

  「你竟然不聽命令?」小青的聲音隨著怒氣變大。

  「我憑什麼聽一個丫頭的話?」任良不甘示弱地回嘴。

  他們的吵鬧聲,驚動另一頭院子裡的徐氏。她匆匆趕來,看到嚴府的陪嫁丫環。她強迫自己要冷靜,這幾個月來,子峻的苦悶,全家都明白,所以,筵席間見他猛灌酒,也沒有人忍心阻止,然而,新娘子也是不能得罪的啊!

  徐氏問明兩人爭吵的原因,於是客氣的對小青說:「請回你家小姐,子峻醉得不省人事,夜深了也不宜搬動,今晚大家都很累,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兒個我一定會叫子峻去賠罪,任你家小姐怎麼處置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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