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是思雁。
思雁手上拿著幡旗,站在竹筏上朝著黑漫漫的海面哭叫著。
竹筏?!她和思雁怎麼會在竹筏上?
「思雁……」
聽到君柔的聲音,思雁回過頭瞪了她一眼,旋即坐下。
「思雁,我……我們怎麼會在這……」按著頭,君柔只覺得腦袋昏沉沉的,這種感覺就像先前被程紅抓到海牢關起來那時候一樣。
「是……是我騙你來的。」
「你騙我?」
思雁緊抓著幡旗,面對她,怒恨交加。
「我請程姑娘幫我的忙,她要拿你的魂魄,和我爺爺的魂魄交換。」
君柔聽了倒抽了一口氣。「是程姑娘……」難怪她覺得把她弄暈的這手法,和程姑娘抓她那時,如出一轍。
「是你害死我爺爺的,我……我才會要你償命。」
君柔低頭無語,頭還是有點暈。
「你……你不能怪我,我……」
「我不會怪你,如果程姑娘真的有辦法救回你的爺爺,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沒怨言。」
「你……這、這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
「怎麼不見程姑娘呢?」
一眼望去,黑漫漫的海面,只有她們乘坐的這個竹筏,風浪愈來愈大,她有點不安。
「程姑娘在岸邊設香案,她列燈四十九盞,要我們搭乘竹筏,揚幡招魂。」
「我沒看見。」君柔喃喃的道。
「你當然沒看見,我……我把你帶到那兒,巧巧就先把你給弄暈了。」人都來到海上了,思雁也不怕讓她知道。
風愈來愈大,竹筏隨著風,離單人島愈來愈遠。
「程姑娘,她當真可以讓人交換魂魄?」
「當……當然可以,她可是有法力的女巫。」
「那我該怎麼做,才可以把舜宰相的魂魄給交換回來?」
雖然一直沒找到舜宰相的下落,但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恐怕舜宰相早已魂飛魄散。
「你……你只要靜靜坐著就好了。」
「你應該事先告訴我的……」君柔靜坐著,垂首低喃。
「先告訴你?我才沒那麼笨!」
「如果早知道我們不回去,我……我就不讓純純跟著來,萬一王上找不到我……」
心口一緊,擔憂純純之餘,君柔心頭漲滿苦澀。
是不是這一去,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如果人要死之前,能有個可以立即實現的願望,那她希望能見他最後一面,哪怕只是遠遠地望定……
「我有叫純純別跟來的呀!」思雁慌措不安的皺起了眉頭。「我……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只是想救我爺爺……」
思雁拿著幡旗站起來。
「爺爺,回來。爺爺,您有沒有聽見思雁在叫您?爺爺,快到思雁這邊來,爺爺……啊——」
一個大浪捲來,站在竹筏上的思雁,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跌落海裡,見到此景,君柔想起那日舜清落海的景象,她不能讓悲劇再重演——
奮不顧身的上前,緊緊抱住思雁,兩人努了半天,才平安的穩坐在竹筏上。
思雁被方纔的情形給嚇壞了。
「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不能……不能見死不救。思雁,你相信我,我沒有害你爺爺,那天的風浪比今天大,他和你一樣站著,我看到他跌入海中,想救他時,已經來不及了。」
思雁被方纔的情景嚇得還在發抖,但心中卻已經有些相信君柔所說的話……
如果是五公主害了她爺爺,那方纔她也不用救她,讓她死,一了百了,也不用交換魂魄了。
五公主是一個善良的人,她其實也心知肚明,可是,她還是想救她爺爺回來。
「五公主……」思雁想和她說一些道歉的話,猶豫了半天想開口,孰料,又一個大浪捲來,這一回浪高,整個竹筏都被打翻了過來——
「啊——」
君柔兩手抓住了翻覆的竹筏,見思雁拉住她的衣角,她趕緊騰出一隻手抓她。
「思雁——撐住。」
「五公主,救我。」
纖弱的君柔一手攀住竹筏,一手又要拉思雁,她快撐不下去——
「啊,幡旗被海水沖走了……」思雁大叫著。
「思雁,別管幡旗,快,你另一隻手快抓住竹筏,我們……坐……坐到竹筏上面,我……我快沒力了——」
「不行,幡旗沒了,爺爺的魂會招不回來……」思雁眼見著幡旗愈飄愈遠,心一急,掙脫了君柔的手。
「思雁……思雁,不要……」
第六章
坐在寢室的偏廳,單剛的臉色沉厲的駭人。
思雁死了,害死思雁的兇手,竟然又是她!
她當真是個不祥之人,還是背後有著更大的陰謀?
他一直以為,只要他不放她出去,就算她真是懷著陰謀而來,一隻籠中鳥,又有何能耐使詭計?
是他太低估她了嗎?
「王……王上,五……五公主醒了。」
純純大概是這一個突發事件中,唯一沒被賜死之人,因為她還必須照顧昏迷不醒的君柔。
其他如私自放君柔出宮的侍衛的魂魄,早在君柔被救回來的那晚,隨著那支不知飄向何方的幡旗,在海上飄零。
純純才來報,君柔便拖著孱弱的身子走出。
「王上,思雁真的死了嗎?」
一醒來,聽純純說思雁死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而忘了問自己是如何回來的。
單剛嚴厲的看著她淒淒惶惶,痛苦不已的表情,眸光一縮,狠心的一腳把她踢開。
「思雁死了,這不是正如你的意嗎?思雁恨你、怨你,她沒有錯,錯的人是你!她只不過拿石子丟你,你就要取她性命?」
「不,不是這樣的。」君柔茫然的搖頭。「是……是思雁要招魂,她……她要我陪她去。」
「說得可真好聽!」瞠目睸睸,他怒暍著:「我什麼時候准許你出宮了 ?!」
「我……」
「你可算得真精準,知道我昨日親自出海去找尋舜宰相的下落,特地演戲給我看的嗎?」
君柔茫然的望著他。「我……我不知道你昨日出海……」
「你當然不會知道,但是守船的侍衛知道——他招了,說你昨日問過他,他也告訴你,昨日我有駕船出海。」單剛眼一瞇。「我真的是太低估你了,沒想到你連風向都算得精準,知道我回程時是逆風,會比平日晚回來,你掐準時間和思雁搭著竹筏出海,思雁落海,你假裝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