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與她的結合對狼主而言,將永遠是個叫人無法安心的威脅。
即使有再多的不滿,達奚齊德也無法與王兄起衝突。不是他懦弱,而是……就是只有王兄,讓他……無法動手。
想要躲到達奚齊德身後的元鳳棲,卻突然讓狼主一把擒住,有傷在身,叫她想掙脫也掙不開。「狼主,請放手,我……」
「我要迎娶你為妃,一如你來此的目的,公主。」狼主的親切笑容,現在看來卻完全彷彿別有深意,叫人驟起寒顫。
「齊德,這是怎麼回事?」
方纔,她還以為他要向她告白的,如果他也對她有心,怎麼現在竟不說一句拒絕?就為了狼主突然改變的決定?
「達奚齊德,你聽清楚了嗎,怎麼不回話?」狼主質問著王弟。「相信你是贊同我的決定吧?還是,你有異議?」
別開元鳳棲焦急驚慌的眼神,達奚齊德不敢直視她的無言追問。對她,他僅餘滿懷愧疚。
就算喜歡她又如何?身為旗主,他不能違背狼主的命令,不能讓狼主懷疑達奚家的忠誠!
他必須這樣選擇!或者該說,他沒有別的選擇。
「達奚齊德……一切聽命狼主。」
弓月國很少下著風雪,尤其是大到幾乎要瞧不清眼前路的暴風雪。
但是今天,意外的,風雪自前夜就沒有停過。
達奚齊德坐在窗前茶几邊,只是呆望著窗外風雪。
他讓人暖了酒,一壺接著一壺送,中原來的千日醉,他卻千杯飲不醉,心裡的莫名愁緒無處去。
最後,酒冷了,他也根本忘記該命人重新燒暖,只是呆坐著,任憑雪花自敞開的窗口吹拂進屋裡,幾乎要蓋滿他全身,但他仍渾然不覺寒意。
上個月,王兄決定要迎娶元鳳棲後,就將她帶離達奚府邸,住進驛館,準備婚禮:那之後,他就再沒見過她。
可奇怪的是,每當他獨自一人時,總會像是看到她的幻影依舊在他面前晃動。
就像現在,他彷彿還正看見她笨拙的在房裡練習宮廷進退禮儀。
「啊呀,怎麼披風這麼大一件,老是讓人家絆例?」
「誰讓你同手同腳,這樣不跌倒才怪,我示範給你看,應該是這樣--」而當他覺得太可笑而忍不住上前糾正她時,伸手碰觸到的,只剩下冷清寂靜。
「鳳棲……」直到撲了空的手掌,怎麼抓也抓不到東西的時候,他才總算覺悟她早已不在身邊。
是他決心將她讓給王兄的,為了這個國家安定,這是個最正確的決定,他明明知道的;但,為何還是讓他無法接受?
她不在身邊哪……
「哈,你看吧,還說我不會呢,只要我認真起來,就連你也會看傻不是嗎?怎麼樣?不說話了?」她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閉嘴!元鳳棲!你別再來煩我了!」
達奚齊德痛苦的雙手抱頭,伏在茶几前,咬牙暗恨。
「這意思是……旗主您不見她?」
赫然驚覺侍從不知立在他身旁有多久了,達奚齊德的思緒才拉回了現實之中。他以陰冷而令人發寒的口吻,嚴厲追問:「見誰?」
「晨星公主請求謁見。」
是她?才聽聞她名字,他便急匆匆的站起,然而僅只一瞬,他便察覺自己不該有任何欣喜的。「我不見她,請她回去吧。」
「遵命。」
「慢著!」突兀喊停,達奚齊德坐回椅子上,咬了咬唇。「讓她進來。」
明知不該期待,甚至不該答應見她,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想知道她的近況。就算她會成為王兄的妃子,他還是關心著她……
那次之後,他們沒有好好說過話,這次就當成是道別,徹底斬斷對她的思念。他說服自己,冷靜沉著的面對這一切。
聽聞腳步聲時,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抬頭看她。
「鳳棲!」見到她模樣時,他自座位上跳起,險些就克制不了將她納入懷中的衝動。「這是怎麼回事?王兄他……他對你不好嗎?你的傷還沒好嗎?」
她曾經像靜不下來的頑皮沙鼠,整天蹦蹦跳跳,總是帶著多變表情,想什麼就說什麼,就算是不得已要說謊討饒時,也總將正確答案寫好在臉上,那麼不懂得掩飾自己、隨時活力四射的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她憔悴了許多,原本嬌小的身子彷彿更加瘦小,曾經一人擊退一隊士兵的強悍氣勢蕩然無存,如果不是因為方才侍從的通報,如今的她,姿態飄渺的幾乎要叫他以為,眼前的她只是另一個幻影而已。
「狼主對我很好。」就連聲音也有些虛弱,雖然頰上猶帶笑,卻掩飾不了那深沉的哀痛與無奈。「我身上的傷……早就復原了。」
「可是……」他握緊拳,告訴自己不該再干涉她的生活,但……看她這模樣,他無法不心痛啊!「婚禮前……把自己精神養好些。」
最後他想說的只有這樣嗎?元鳳棲略為偏了頭,譏諷苦笑,想著自己究竟想從他那裡聽到什麼答案。那麼彆扭的他,會肯告訴她嗎?
「今天……我來這裡,只因為有件事總懸在心上,我非問清楚不可。」
「你說。」
「那天,在狼主找到我們之前,你……想告訴我什麼?」
達奚齊德一愣,看著她堅定的眼眸,沉痛的明白,他來不及表白的心意,仍是讓她察覺了。這……究竟是好是壞?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必要了。」
「有,有必要,因為我想知道。」
「知不知道,有什麼差別?」達奚齊德總算直視她。
「如果我能聽到我想聽的答案,那麼我甘願一死抗命,也不會嫁給狼主,以昭志節。」
「鳳棲!」
第九章
「這等大事玩笑不得!不提你是天朝公主,你現在是全弓月國最位高權重的女人,步六孤家旗主繼承人。你不嫁,讓王兄動怒,你可知會連累多少人?」
假若早些日子,她肯像今天這麼表白,他哪裡有不欣喜若狂的道理?他也同樣喜歡著她,聽她願為他不顧一切,那該是何等感動。可是現在,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