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加沒勁了。瞧瞧他,將龍女說得多麼不堪哪!他的意思是,龍女竟還比不過一頂龍宮抑轎?
「故事說完了嗎?」他挑眉間道。
她懶洋洋地睨了他一眼,繼續說下去。
「龍王寵愛嬌女,龍女出嫁時,他命大魚在前頭擂鼓開道,金雞在旁引頸高叫,派黃龍和五龍兩位龍太子護轎,四隻海老鼠扛著大 花轎,趁著夜潮水漲,離開龍宮向泗礁島出發。」
「轎子到了基湖海灣,突然間,那只斑斕大虎從山頂上竄下,朝花轎怒吼,這下竟把四隻抬轎的海老鼠給嚇壞了,海老鼠一驚,身 子一沉,只露出了個鼠頭觀看動靜,龍女的轎子就這麼停下來不動了。」
「結果呢?」
看他似乎真聽出了些興味,她覺得滿開心的,卻不知他真正專注的是她說故事時活潑的表情以及那雙晶亮的大眼睛。
「龍女出嫁,半途是不能停轎的,這一停可壞了事兒,一停就是幾千年,花轎再也沒能往前挪動半步,至於馬郎呢,他站在馬關坳 的海邊,面朝浪頭盼呀盼的,最後竟化成了石像,就這麼佇立在礁石上,千百年來一直翹首遠望。
「前來送小妹出嫁的五龍和黃龍,想不到路上會發生如此變故,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為了保護龍女不受傷害,他們決定在附 近定居,這就是黃龍島和五龍鄉的由來。」
「至於敲鑼的大魚和喝道的金雞,一直跑在轎子前頭,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見轎子遲遲不來,就跑到金平島上去歇腳,日後化為 兩個坳口,一個叫大魚坳,另一個就叫作金雞坳。」
敖箏說完故事後,任劍飛拍了拍掌。
「這個故事不錯,頗予人啟示。」
「啟示?」
「是呀!那就是看到怪魚別救,見到龍女莫娶,否則會變成石像的。」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轉身到門外兜了個圈,回來時,手上多了掃帚和畚箕。
「怎麼了?」他挑眉看著她。
雖不明白她在惱些什麼,但她那表情還挺逗人的。
「要掃地了啦!」
掃帚用力地在地面上揮動,敖箏在屋裡揚起了一陣陣的灰塵。
討厭!她寧願讓自己嗆死,也不要再理任劍飛了!
第四章
雨勢不小。
任劍飛將眼神自窗外收回。
他不是把目光轉回桌上的帳冊中,而是轉到那睡在角落躺椅上的小丫鬟敖箏身上。
雨是不小,卻驚不醒她。
這不是第一回了,每回她都說要陪他秉燭整理帳冊,可是每回她都在一旁睡得唏哩呼嚕。
他給她的三個月試用期限眼看都快要到了,而他也明白了她最大的本事,那就是陪睡。
所謂陪睡,是她睡在一旁陪他看帳冊的意思。
這樣的她,還能留在任家堡裡繼續當個頭號廢物嗎?
雖這麼想,但任劍飛只是一笑。他站起身走向躺椅,不是去喚醒他那專門打碎古董花瓶的貼身丫鬟,而是將身上的外袍褪下,蓋在 她身上。
現在已人秋,夜涼如水,這丫頭竟是毫無所覺。
在走向敖箏時,任劍飛清楚地看見腳邊有幾隻八腳蟲兒爬來爬去,他也看慣了,沒去理會。如果真要留這丫頭在身邊,這樣「真實 」的生活環境,他就勢必要忍受吧。
可是為什麼他要為她忍受這一切?為什麼他就是狠不下心將她趕走呢?
「小箏兒呀,你究竟在我身上下了什麼咒?」
他在她身前蹲下,縱容著自己將她微張著小嘴的甜美睡容飽覽個夠。
他喜歡看她,卻不想讓她知道,所以她熟睡時是最好的時機。
這丫頭對他全然是毫不設防,毫無顧忌的,在他面前愛笑就笑,想睡就睡,高興了就蹦蹦跳跳的貼近他,生氣了就扭過頭去噘著嘴 不理人,而他也由著她、寵溺著她,兩人的相處,又哪兒有主僕之間當有的分際?
見他如此縱容箏兒,萬里先是驚訝,之後也就再也不曾在他面前數落箏兒犯下的錯事了。
萬里是世上知他最深的人,對於他的轉變,似乎比他自己還要清楚吧。
伸出長指,任劍飛輕輕碰觸、描繪著敖箏的豐唇。
他喜歡她的唇,也總愛想像著那裡頭蘊含了多少甜蜜。
雖是輕觸,他的手指還是讓她的唇微顫了下。
輕輕喃語,她發出低低的夢囈。
「小飛……」
聽見她在夢裡喊他,任劍飛紼紅了俊顏,倉卒地站起身,也不知是因為欣喜於她夢見自己,還是怕她忽然醒過來,發現了他對她的 輕薄。
不敢再睇向那正嬌眠的可人兒,任劍飛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進雨中。
雨大不要緊,總之,他現在必須去一個可以讓他清醒並且好好思索的地方。
他很快的走遠,沒發現他開門的聲音擾醒了敖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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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盆大雨潑灑而下,然而雨勢雖大,卻還比不上劍勢之快。
劍影閃動,豆大的雨滴在他週身碎成了千萬顆細小的水珠,有如一張大網將人與劍包裹住。
使劍之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輕靈似燕,此刻除了雨聲、劍聲,再無其他聲響。
劍人一體,讓人分辨不出眼前迅速舞動著的究竟是人抑或是劍。
即使雨聲極大,劍聲不斷,任劍飛的耳朵仍然敏銳。
什麼聲音?有人侵者?
劍勢忽轉,任劍飛躍起身,凌空飛抵波紋驟生的湖面。
他連「誰」這句話都懶得問了,他來這兒練劍的事只有姜萬里一人知曉,而姜萬里絕不可能來打擾他,因此,那個會在此時出現於 此的人非死不可。
任劍飛原是可以從容地一劍刺穿來者的胸口,可是他沒有這麼做。雖說雨勢稍稍阻擋了他的視線,但他還是很快的瞧清楚了此刻那 出現在水面上,睜亮著一雙大瞳的女子是誰。
是箏兒!
她來這裡做什麼?
他心裡喊著收勢,手卻已來不及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