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怎麼決定,她也只能從命。但對象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伏威……
「小姐,咱們可捨不得你嫁人。這樣,你讓咱們跟去伺候可好?」
平常聽到要出門上山參拜,深怕舟車勞動、避之惟恐不及的侍女們,突然慇勤地扯著小姐衣袖,彷彿就算陪小姐出使西域也無畏無懼,變的勇敢異常。
恐怕你們想伺候的不是小姐吧?一旁的崔六七不發一語,手上針線活依舊沒停下,只是聽著聽著,對侍女們顯而易見的企圖覺得有些可笑。
哎,不知道事實真相的人可真是幸福。
「可是聽說火洵王府位處邊陲,前代歸順我朝,但習俗仍像化外之民……我怎麼忍心大家跟著我吃苦?!」崔縵舞一想到自己將要過怎樣的未來,便十分不安。
「不,咱們誓死效忠小姐,小姐走到那兒,咱們跟到那兒了。」唱作俱佳的侍女們,忽然發現在可歌可泣的護主情深場面中,似乎有個人不太投入?
「小七,小七你怎麼不說幾句話呢?」
崔六七雖是崔縵舞的遠房堂妹,可由於出身未校的分家,又因三年前父親亡故才回本家投親,以致本家的侍女們不曾將崔六七當成主子來看待。
「要我說什麼?」崔六七連正眼也沒多看瞧對方—眼。
每次縵舞小堂姐和她的侍女們打混摸魚的時候,她就得負責趕出一堆繡品權充小姐的手藝來交差。
不然等會那位湘繡名家尉遲夫人一進來,又要開始訓誡一堆什麼女人家該有哪些本事等名言。她最討厭有人噦嗦她什麼了。
「你至少也該祝賀小姐一聲吧?小姐這一去,將來可是伏威王妃耶。」所以如果她們跟著小姐去,應該也可以撈個側室坐坐?
「你們也太天真了吧?」向來堅守「遠離麻煩」原則的崔六七,決定徹底解決這些老妨礙她工作的噪音。嚇一嚇她們,讓這些不知趣的侍女們閉嘴。
「你們剛沒聽到嗎?媒人說親的對象並非世子火洵翼,而是伏威王本人。那伏威王七老八十的,病的只剩口氣,為了要沖喜,才決定向小姐提親。」
崔六七平常不好逞口舌之快,更不好蹬渾水,可此時她卻說得挺開心的,稍微把她剛剛聽到的消息加油添醋,保證聽了以後沒人敢再起哄。
「縵舞堂姐八字好,小時候甚至好幾次讓人請去扮觀音,活脫脫是吉祥天女再世,人家認定能沖喜也是自然,可萬一救不回老王爺的命……」
得意的看著眾人臉色逐漸鐵青,噤若寒蟬,崔六七話說的更為起勁。
「雖然老王妃逝世已久,堂姐嫁去固然是正室,但這豈不是跟守活寡沒兩樣,何況老王爺年事已高,一旦嗚呼哀哉,說不定還會拉小姐陪葬討吉祥?不求同年同日生,可得同年同日死,不枉夫妻一場。」
打開始興致勃勃的眾丫頭,一個個不由自主的鬆開小姐,退了數步。
「再說,搞不好堂姐有多少個陪嫁丫頭,他們就葬多少個丫頭……免得沒人服侍。想想我還真佩服你們,竟對堂姐如此忠心,上窮碧落下黃泉,誓死追隨,真讓人激賞啊。」
崔六七的話未完,看週遭大伙無不希望方才早咬掉舌頭、從沒說過那些話的模樣,她不免直呼痛快。
好,去除擾人雜音,這下她總可以開始工作了吧?尉遲夫人說要檢查堂姐的繡品,為了表現堂姐的高超手藝,崔六七還得絞盡腦汁的擺平這些針結。
都是方才大吵,害她本來打算繡個出神入化的「百鳥朝鳳」,一被分神,弄得現在時間不夠,只好加緊趕工改繡「鳳凰合鳴」;無辜短少九十九隻。
「嗚、嗚、嗚——嗚哇……嗚哇——」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陡然炸開,差點讓專心埋頭苦繡的崔六七,連針帶手戳破繡布。
「又怎麼了?」崔六七有點惱火的抬頭循聲望去。這會又是從哪兒……
「小姐!」面對端坐著的崔縵舞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侍女全慌了手腳。
「小姐別哭呀!」
「我不要嫁,我不要嫁——我不要被活埋——」
崔縵舞掩面而泣,侍女們無助地於一旁排排站,不斷傳遞方巾給小姐拭淚,卻沒人敢再出聲立誓追隨小姐腳步。畢竟,活埋一個也夠了……
崔六七再次被迫中斷工作,不免光火。若這樣吵下去,她不就只能繡一隻大大的「鳳舞九天』』敷衍尉遲夫人?
搞不好最終鳳凰舞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只剩「九天」能交差。
看到堂姐哭的這麼稀里嘩啦、肝腸寸斷的,她沒好氣的回嘴道:
「這有什麼好哭的,人家要埋,你就乖乖等人埋嗎?再說,王爺還好好的,你幹嗎咒他短命?說不定你們還能做一世的恩愛夫妻……」
「要我守一輩子……活寡嗎?不,我不嫁,我不嫁——」
「好啦好啦……你不嫁就同老太爺說去,反正腳長你身上,就算跑了也沒人能奈何的了你。」崔六七擺擺手,只想早點打發走這些吵她的傢伙。
「要說就快去說,免得當真訂了親,想退婚還會連累崔府。」
「說的對,說的對……」強打起精神,顧不得頰上淚痕未乾,崔縵舞就帶著浩浩蕩蕩的侍女們請命去了。
崔六七當然知道隨口胡謅馬上會被拆穿,等會可能會被侍女們罵的狗血淋頭,不過在她們求證的這段時間,她好歹能有一段安靜時間。卯起來趕工嘍!
* * * *
「什麼?小姐不見了?」兩個月後,當崔六七在琴課上左等右等,偏是等不著堂姐來,她正準備按慣例,隔著屏風偽裝成堂姐彈一曲讓先生品評時,她險些被侍女通傳的這突如其來消息、給嚇得彈斷琴弦。
那日之後,她聽說由於火洵王府勢大,又請求聖旨賜婚,以至於崔家無法婉拒這門親事;可她本以為堂姐會乖乖認命出嫁,沒料到堂姐就這麼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