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冬雁深感窩心地笑了。「明兒一早就去。」
「明兒一早嗎?」李慕白沉吟片刻。「不,這樣不妥,我隨時都有可能碰見杏夫人,所以,現在就去吧!先行拜祭過岳母之後再拜見杏夫人,這樣比較合適,不是嗎?」
聞言,聶冬雁的眼圈兒頓時紅了,鼻子酸得一場糊塗。
現在,她不只窩心,更感動,她告訴他的事並不多,僅僅皮毛而已,幾乎可以說是什麼都不清楚,但他竟然能從那一點點皮毛裡瞭解到她不曾說出口的隱情,感受到烙印在她心底深處的傷痛。
「好,我們現在就去。」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轉首吩咐秋香。「秋香,去準備香燭,我們要去拜祭我娘。」
「嗄?啊,是。」
秋香驚訝地轉身離去,覺得姑爺的確是有點了不起,自從夫人入殮之後,小姐就不曾再掉過半滴眼淚,就連挨了打也不吭半聲,但這會兒姑爺只不過說了幾句言語,小姐就紅了眼,聲音都哽咽了。
確實有一套!
「雁雁……」李慕白輕輕握住聶冬雁一雙柔荑,「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妳、照顧妳,而且絕不會再有其它任何女人,所以……」他托起她的下頷,溫柔地凝住她。「去穿上妳最漂亮的衣裳,好好打扮一下,讓岳母瞧瞧她的女兒過得很好,讓她安心,嗯?」
再也忍不住,聶冬雁的淚水彷彿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滾滾落下。
「好,我會打扮得很漂亮很漂亮,讓我娘知道我嫁了一個世上最好的夫婿,我會過得很幸福很幸福!」
是的,她要讓娘看看,娘挑錯了男人,但她沒有,她挑上了最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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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吃的該是團圓飯,但這年聶府的除夕年夜飯吃不到一半就開始點爆竹,然後直接散場。
「哪!慕白,我幫你剝蝦,你快吃,不然待會兒就沒得吃了。」
「來,慕白,這烤鴨又香又脆,你嘗嘗。」
「還有這魚,慕白,好新鮮喔!。」
「要喝湯嗎,慕白?我幫你舀。」
打從菜餚一上桌開始,就見聶冬雁在那兒忙得不亦樂乎,自己沒吃上幾口,好料的全都被她先行搶過去堆在李慕白的碗裡頭,看得其它人目瞪口呆,包括司馬青嵐在內。
他並沒有因為聶冬雁已成親而離開,仍是留在聶府裡過年,也許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然能讓聶冬雁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吧!
「夠了,雁雁,我夠了,妳也吃點吧!」
「好,等我把這個蟹肉剝給你。」
除了她娘親之外,這輩子沒見她對誰這麼好過,聶文超看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杏夫人則是越看越有氣。
竟敢把她兒子最愛吃的大明蝦整盤捲走了!
「真是,有了男人就不要爹娘,女心向外這句話說得可真是一點兒也沒錯呀!」她冷嘲熱諷地說。
「杏姨妳就不是女人嗎?」頭也不抬,聶冬雁專心剝蟹肉。「而且,有了男人就不要爹娘總比那種還沒嫁人就忘了爹娘,還跑去男人家裡死賴著不肯走的女人好吧!」
杏夫人的臉色陡然轉青,「妳說什麼?」老羞成怒的質問尖銳得刺人耳膜。
「怎麼,我說錯什麼了?」聶冬雁故作無知地抬起頭來。「妳幹嘛生氣啊?我說了是妳嗎?哎呀,妳別自己承認嘛,多丟臉啊!」
「妳……」
「夠了!」聶文超驀然大喝一聲。「妳們兩個只要一碰上就吵個沒完,這是吃團圓飯,妳們就不能休戰一回嗎?」
「明明是她先挑釁的嘛!」聶冬雁嘀咕。
「我哪有!」杏夫人打死不承認,而且眼珠子一轉,惡意又浮起。「好,別說我沒好意,現在我就好意提醒妳,妳的夫婿已經拜見過我,也該讓他去祭拜姊姊了吧!」
「不用,我們回來那天拜見過爹爹之後就先行去祭拜過娘,再回來拜見杏姨妳。」聶冬雁甜甜一笑。「是慕白提醒我的,不是妳。」
杏夫人面色又變,這次怒火是對著李慕白爆發。
「你這是什麼意思?竟敢……」
「他哪裡錯了?」不待李慕白回話,聶冬雁便咆哮過去。「再怎麼樣妳還是繼室,我娘才是正室夫人,而且娘是生我養我的人,慕白說要先行去祭拜娘又有什麼不對?」
始終默然無語的司馬青嵐若有所思地看看李慕白,再望回聶冬雁。
是因為這樣嗎?
如果是他,他絕不會說要先去祭拜她的親娘,因為他想不到這層上面去,事實上,沒有任何人會這麼想,死人總是被擺在活人後面。
但李慕白卻想到了。
司馬青嵐不覺蹙眉。為什麼李慕白想得到,他就想不到?
「妳娘已經死了……」那女人活著時,她爬不到那女人頭上去,現在還得被死人壓在底下嗎?
杏夫人還想爭勝,沒想到才一句話便點燃聶冬雁的熊熊怒火。
「娘死了妳就可以進佔她的位置,」她怒不可遏地跳起來大吼,「娘死了妳也可以拿她的衣裳去改成妳的穿,娘死了妳還可以竊取那些外公特地送來給她作嫁妝的珠寶首飾和紫貂、黑貂、銀貂三件貂皮。而你……」
驀而轉向聶文超,繼續嘶聲大吼。
「你這個負心郎,你辜負了娘的深情厚愛還不夠嗎?我告訴你杏姨偷了娘的首飾和貂皮,你竟然也說娘死了用不著那些東西,可你知道嗎?娘之所以交代絕不可以拿那些首飾和貂皮作陪葬,是因為娘知道杏姨絕不會替我準備嫁妝,所以特意要留給我作陪嫁,但杏姨卻連這也要偷得一樣不剩,半枚戒指也不留給我,只剩下空空的首飾盒……」
她哽咽了。
「娘去世前常常拿來戴在我頭上、耳上,掛在我頸子上、手上,憐愛的告訴我說那……那是留給我作新嫁娘時穿……穿戴的,那些所有的一切全……全都被偷光了,我……我只能抱著一個空首飾盒懷……懷念娘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