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天氣……」司馬青嵐兩眼往上看。「瞧得見太湖嗎?」
「白茫茫一片,看得見才有鬼!」聶冬雁嗤之以鼻地說。「不過慕白反倒喜歡那種氣氳,遠眺四周,視野開闊,無邊無際的藍天唯有白雲遊走其間,慕白看了直讚歎,然後就開始在那邊搖頭晃腦的念詩和詞,我聽得腦袋又顫抖又抽筋,只好趕緊下來拿酒,慕白啊!一喝了酒就不愛開口。」
慕白、慕白、慕白,她心裡、眼裡都只有那個人嗎?
「么妹。」
「幹嘛?你也要一起去念詩嗎?」聶冬雁打趣道。
「不,我只是想問妳……」司馬青嵐遲疑一下。「我們認識七年了,難道妳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或者,只因為我是世伯挑上的人,妳就徹底否決了我的一切?」
聶冬雁突然止住腳步,不可思議地望住他,「怎麼你還沒對我死心嗎?」她翻翻白眼,再歎口氣。「好吧!那我就老實告訴你,你的條件確實很好,這點我承認,若是一般姑娘家,只要你說句話,連考慮都不用,她們一定會點得頭都掉了,可是對我來講……」
她上下瞟他兩眼。
「你很俊美,那又如何?我天天看娘又看自己,早就看到麻痺了;武學淵博?很抱歉,我沒見過;滿腹經綸?」她兩手一攤,「我又不懂,當然,你對我很好我知道,但那是為了討好我,我討厭人家討好我;最重要的是……」
兩手扠腰,仰著下巴,她的表情在認真中帶著一絲嘲諷。
「你是司馬世伯的獨子,備受父母寵愛,生命一直很順遂,從不曾有過不如意的時候,也不曾經歷過任何波折,所以你無法體會別人的痛苦,無法感受別人的悲傷,即便我們認識七年,你可以說是從小看我到大,卻始終無法看到我心中的憤怒,老是把我當任性鬧彆扭的小孩子來哄來騙……」
說到這裡,她輕蔑地哼了哼。
「你的體貼是浮面的,你的關懷觸不著我的心,你所有的一切在我眼裡是膚淺的、是可笑的,有時候,我都覺得我比你更成熟!」
司馬青嵐有點難堪。「妳……妳不能怪我生命太平穩。」
「我沒有說怪你,我只是在告訴你為什麼我只能拿你當哥哥一樣看待,因為你就像我那兩個哥哥一樣膚淺。」聶冬雁耐心地解釋。
「我相信你也跟他們一樣,信任杏姨所說的一切,從來沒有任何懷疑,你的眼睛跟他們一樣盲目,你的心跟他們一樣幼稚,你以為好言好語的哄我騙我就是對我好,說什麼我誤會杏姨了,並不是所有的後娘都不好,勸我好好和杏姨相處就會明白杏姨人有多好。哈,那根本是在我的傷口上搓鹽巴嘛!」
聶冬雁憎厭地瞥他一眼。
「說句良心話,有時候我真的很厭惡見到你們!」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確如她所說,司馬青嵐不由得狼狽萬分。
「李公子才大我兩歲,他就夠成熟?」
光是聽到人家提起李慕白,聶冬雁的眼神就變了,溫柔而憐惜。
「那當然,雖然慕白才大你兩歲,但他的遭遇比我更悲慘千百倍不止,他心中有個非常非常大的傷口,也許永遠都癒合不了,我的創傷對他而言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傷,所以他一眼就可以看穿我的底細,一句話就可以打動我的心,一個細微的舉動就可以消弭我的悲痛。這些,你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I
「可是他……」司馬青嵐有些難以置信。「看不出來。」
「所以才讓人更心痛啊!」聶冬雁轉身繼續步向廚房。「他把一切都藏在心底深處,表面上是那麼柔和安詳,天知道他心裡流了多少血。」
受創越重的人傷口埋得越深,如果你看不見他的傷痕,表示他的創傷確實很沉重。
憶起李慕白曾說過的話,司馬青嵐終於瞭解唯有受過傷的人才講得出那種感受。可是,這樣未免太不公平,難不成一定要他身受創傷才能打動心愛的人的心嗎?
「照妳這麼說,你們不過是在互舔傷口而已呀!」
「錯,只有他在撫慰我的傷口,我還沒有辦法碰觸到他的傷口。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停步於廚房門外,聶冬雁斜睨著他。
「也許你不相信,但其實他並不喜歡我,是我請外公逼他,他才不得不和我成親,即使如此,他依然是個最溫柔的好夫婿,雖然沒有濃情蜜意,沒有愛語綿綿,但他真心體貼我、關懷我,對他,我是死心塌地,愛得發狂,無論爹有什麼打算,我都不會離開他,這話,麻煩你轉告爹,謝啦!」
話落,她就轉身進廚房裡去了,司馬青嵐則震驚得一時無法作出任何反應。
李慕白不喜歡她?
而且,竟然是她逼李慕白娶她的?
那個男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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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有仇家要上門尋仇,所以不得不暫避,這自然是借口,卻沒想到借口會變成事實,這是聶文超始料所未曾及的結果。
這日,聶文超一早便將女兒召喚去,鄭而重之地宣佈他不會再故意挑剔李慕白--反正不管他怎麼挑,聶冬雁都有辦法一一駁回,而且駁得他很難看,一點也不顧他的面子有多薄,死命扒他的灰、刨他的底,使他在晚輩面前丟盡臉面。
說要罵回去嘛,偏偏不管說什麼理虧的都是他,身為老爹是他唯一偉大的地方,可惜這點好像不怎麼管用。
「聶府是武林世家,身為我聶文超的女婿,必然擁有足以保護我女兒的能耐,這是我必須堅持的,妳要知道,聶府上下除了下人之外,每個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包括妳娘在內。所以,妳去叫他準備好,午膳過後爹要好好試試他有多少能力保護妳。」
盯著掩不住得意之色的爹爹,聶冬雁面無表情,半晌不吭聲,驀而轉身就走,也不作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