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進了市鎮,聶姑娘儘管挑兩件毛皮斗篷就是。」
瞧,多「窩心」!
「喂喂!李公子,幹嘛走這麼快啦!不行走慢點嗎?」
「聶姑娘不擔心被令尊派出來的人找到嗎?」
「可是,人家會累嘛!」
「……既然聶姑娘會累,那就慢點走。」
瞧,多「隨和」!
「哎呀、哎呀,好熱鬧的燈會喔!」
「聶姑娘……」
「我們瞧瞧去!」
「但……」
「別跟丟了喲!」
這樣一個多月下來,原計劃到關外去的兩人竟然莫名其妙的跑到成都去了,但李慕白什麼也沒說,既不抱怨,也沒生氣。
「李公子,既然來到川境了,咱們順便上崑崙山去瞧瞧吧!」
「……」
見李慕白這會兒連吭也不吭一聲了,聶冬雁不禁竊笑不已。
這傢伙真是她見過最有趣的男人,不過如果他知道對於其它男人--包括她的哥哥在內,她一律連名帶姓的叫,唯有他能讓她「尊稱」聲公子,或許會得到些許安慰吧!
「你知道嗎?聽說那玉虛峰和玉珠峰是玉皇大帝兩個下凡到人間的妹妹的化身喔!」亭立於半山腰處一小塊突出的空地上,聶冬雁指著那兩座東西遙遙相對的奇峰。「還有啊!位於崑崙河北岸的崑崙泉,傳說是西王母用來釀製瓊漿玉液的泉水呢!」
「聶姑娘要去看崑崙泉?」
無論何時,李慕白說話總是那樣細聲細氣,比最嫻靜的大家閨秀更輕柔,比最內向的小姑娘更靦腆,每次聽他講話,聶冬雁都忍不住要反省一下自己說話的嗓門是不是太大了,口氣是不是太粗魯了。
不過,就算真的是,她也無意改。
「當然。」回身,聶冬雁繼續順著山道往上攀,邊朝牽著兩匹馬尾隨於後的李慕白瞥去一眼。「李公子,對於一個讀書人而言,你的體力還真是不差耶!」若是一般讀書人,攀下上一半,早就喀咚喀咚滾回山下去了。
讀書人?
李慕白瞟她一眼,無語。
「我猜……」聶冬雁取下面紗--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易招人注目,-旦出遠門必定以輕紗半遮面,四下無人時才會取下,免得老是招惹來一大群狂蜂浪蝶嗡嗡嗡叫個不停,有人要採蜜,有人要吃蜜,吵死人了。「你一定是常常出門遠行,自然而然鍛煉出一身的體力來,對不對?」
對於她的臆測,李慕白不置是否,反輕聲細語地問:「聶姑娘既是武學世家出身,一身武功必然不差。」
「才怪!」聶冬雁又嘟起了紅唇。「爹的武功大都不適宜女孩子家練,我根本學不到什麼,反倒是我外公教的還比較多呢!」
「令外祖想必很疼愛姑娘。」
「因為我最像我娘嘛!」頓了一下,又追加幾句,「所以我爹才會不顧一切拐走我娘,毫無疑問的,我爹也是個好色之徒!」而且還是頭號大色狼!
李慕白淡淡瞟她一眼,突然轉開話題,「聶姑娘要騎馬了嗎?」
「嗄?哦……」聶冬雁拍拍臀部。「屁股不那麼痛了,好,咱們上馬吧!」
輕揚的蹄聲裡,聶冬雁指著遠方插入天際的峻峰,又說:「相傳崑崙山是天地的下都,山上有宮殿瑤池,是西王母與眾神仙居住的地方,說不定就在那兒,要不要瞧瞧去?」
「我不以為能瞧見什麼神仙,」李慕白細語。「那兒有一座寺廟倒是真的。」
「咦?哪裡?」聶冬雁連忙將目光移向李慕白所指方向。「真的耶!好,咱們今兒個就在那裡宿夜好了。」
「今兒個?」李慕白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但,現在才剛過午時呀!」
聶冬雁回眸。「有意見?」
李慕白怔了一下,然後歎息,再苦笑。「不,沒有,一點兒也沒有。」
他的語聲非常非常輕,風一吹就……散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才剛入寺借到了過夜的廂房,隨手丟下行囊,聶冬雁馬上又硬拉著李慕白離開那座古樸的羅漢寺,說是要欣賞一下附近的優美環境,其實是受不了寺裡那種莊嚴肅穆的氣氛,簡直就快憋死她了。
「天哪,連說個話都不能盡情的說,快悶死我了!」她誇張地喘口氣,隨即拔腿奔向一條隱密的林間小道。「快,快跟我來,寺裡的大和尚說往這兒去可以到達一處陡峭的懸崖,在懸崖上可以瞧見連綿不絕的雪峰喔!」
所以他們去看了雪峰,還有地下噴泉和冰椎洞,直至時近黃昏,他們才開始往回走。
夕陽深沉,晚霞嫣紅,淒艷得像是一片片啜泣的血,帶著濃濃的蒼涼,將滿山鬱鬱蒼蔥揮染上一片抑鬱的色彩,平添無限愁緒,使得前一刻還很開心的聶冬雁也不由得斂去笑容歎起氣來了。
「好想念我娘喔!她以前最愛抱著我看夕陽,老說夕陽雖近黃昏,卻是最美的一刻。」
李慕白負手尾隨於後,沒吭聲。
「若是我娘還在世,我就不必逃婚逃得這樣卒苦了。」漫行在綠蔭下的黃土道上,兩旁俱是百年蒼鬱老樹,聶冬雁一株撫過一株,語帶不滿地咕噥。「我爹明明應允過我娘說會讓我們自個兒挑選自個兒的夫婿,可是娘一過世,爹轉個眼就忘了對我娘的諾言,而且三個月後就把妾室杏姨扶正為繼室,他對我娘的愛就這般輕淺嗎?」
李慕白狀似想說什麼,旋即又吞回去。
「換了是我……」停下腳步,聶冬雁徐徐轉身背靠在一株粗巨的樹幹上,雙眸如夢般追尋著飄拂在林蔭間那片迷濛而虛幻的紅色暮靄,姣美的容顏上浮漾著一片清雅脫俗的神韻。「倘若我愛的人死了,我定也要跟著去!」
雙眸深深凝住她,「孩子呢?若是你們已有孩子,孩子也還小呢?」李慕白輕輕問。「不管了嗎?」
「呃?孩子?」聶冬雁怔愣地重複,然後有點困惑地笑了一下,好像她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猛一下被問倒了。「這樣的話,大概……我就不能死了吧!可是……」她想了一下。「或許我會發瘋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