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拿下咖啡色的牛仔帽,做了一個非常標準的紳士動作——彎腰向老奶奶敬禮。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代替顏語忻跟老奶奶回答:「一個語忻的愛慕者。」
「奶奶,別聽他胡說。」顏語忻腮幫子泛起一抹紅潮,忙不迭地對奶奶交叉揮手,解釋道:「他叫唐煜,是我在公司認識的好朋友。」
唐煜這個人雖然好相處,但和他認識的這段期間,顏語忻老覺得唐煜和每個人之間彷彿都隔著一道攻不破的無形牆,不但神秘,更巧妙的把人際關係維持在好朋友和知心的微妙差異之間。
「是真兒要我來這裡找你的。」
「真兒?」難怪,槐什麼事都願意跟真兒講。顏語忻不甘心的想起這個事實,一再燃起卻又幻滅的希望已經讓她心如槁灰。
等等,不對呀,如果是蘇曜槐告訴真兒的,那也應該是真兒來找她,怎麼會是唐煜?
「你怎會認識真兒?」她質疑著眼前的男子,一面先將奶奶扶回病床坐著。
唐煜跟著走進病房,毫不避諱地直接把真相告訴顏語忻和顏奶奶。「其實我和真兒是夫妻,而且從小就認識了。」
「夫妻?真兒不是愛著曜槐嗎?」顏語忻雙手摀住因訝異而張大的嘴,怔愕的提高些許分貝。
「語忻……」唐煜不打算回答顏語忻的問題,將帽子戴回頭上。「其實曜槐是愛你的,你回去找他吧!」
愛嗎?顏語忻在心裡反問自己。
「你怎麼知道他愛我?他恨不得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你居然說他愛我?」面對這荒謬的話,顏語忻酸楚一笑。
「他會明白的,只是他還在欺騙自己罷了。」唐煜說。
「不要再讓我受更多傷害了,他總是那樣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他排解寂寞的破舊玩具。儘管我再愛他、再捨不得他,他還是感覺不到我的真心!」剛開始,顏語忻只是抽吸著鼻子,但說著說著,情緒變得激動,一顆顆閃亮的淚珠便倏忽地滾出眼眶。
「如果有一天他回心轉意要找你呢?」唐煜把目光挪開,不忍心看著顏語忻那為情所傷的可憐模樣。
她的臉美得像一朵脆弱的白色百合花,綻放的花辦上沾附著一滴滴豆大凝露,積少成多的露珠沉重得幾乎快要將她孱弱的生命折損。
任何一個男人見到這樣的她,都會為之心碎的。
「告訴他……」顏語忻閉上眼認真假想那天的到來,深深的倒吸一口氣,狠下心來忍住內心的陣陣抽痛與酸澀,張開眼堅定的看著唐煜說:「忘了我!」
蘇曜槐的自命不凡她見識過了,他有權有勢、有名有利,要他低聲下氣去挽回一個曾經被他拋棄的女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癡人夢語!
「語忻,奶奶也覺得曜槐很喜歡你的。」顏奶奶跟著顏語忻紅了眼眶,以她數十年磨練出來的眼光勸著顏語忻。
她搖搖頭,用手拭乾臉上難看的淚水,帶著令人放心的笑容攙扶起奶奶。「我們走吧,回家還要收拾行李呢!」
唐煜知道事到如今多說無益,乾脆一把搶過顏語忻側背的包包。
「你幹什麼?那是奶奶的衣物,就算你搶了它我還是會走的!我已經下定決心,誰也阻止不了我。」顏語忻眉心深蹙,耐心的站在原地跟唐煜講道理。
如果愛不是佔有而是成全,那她絕對可以證明她對顏霍槐的愛有多濃、多深。
「這小伙子……」年邁的顏奶奶似乎看穿了唐煜的真正意圖,覺得有趣的笑了出聲,露出已然所剩無幾的黃牙。
唐煜率先提著包包走到門口,居心叵測的帶著一抹促狹笑意轉過身看著身後的顏語忻和顏奶奶。「誰說我要攔你來著?還不快點帶奶奶出來!既然你那麼堅持要走,為了達成老婆賦予我的神聖使命,我只好和你一起遠走他鄉羅!」
第八章
涼風輕輕的吹,紅楓凋零落盡,鋪出一條血紅色的大道。
夕陽眷戀著白晝,藏匿於綿延山巒之中,五彩雲霞紛紛爭相裝飾著淡藍天空;象牙白的彎彎月牙兒提早升起高掛,與夕陽相互較勁風采。
蘇曜槐不知不覺地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無意識的四處摸著房裡的物品。
是想念這裡原來的主人嗎?還是……
「幾天了?」蘇曜槐打開窗戶走到陽台,看著失去刺眼光芒的夕陽,無意識地囁嚅著。
怎麼會是一種忘不掉卻也不想忘的思念呢?真兒明明就在他身旁,他應該感到滿足了呀!現在的他究竟在幹什麼?
幾天不見蹤影,顏語忻的一顰一笑像極了可怕的魅影苦纏著他,無時無刻的盤旋在他心裡揮之不去。與她共處的回憶不由自主地飄移漫蕩於腦海,輾轉反側的纏繞住他的思緒。
曾幾何時,他習慣了她每夜窩在枕邊溫柔的訴說著吳儂軟語?從何時開始,他對她產生愛憐的情緒?又是什麼時候他開始『懷念她光著腳丫被他捉到的驚慌模樣?
「忻……」蘇曜槐情難自禁的趴到床上抱起留有顏語忻髮香的抱枕,低聲呼喚那迴繞於心的名字。
「哥哥,你愛語忻嗎?」蘇真兒遍尋不著蘇曜槐的身影,直覺的來到顏語忻曾住過的房間找找,果不其然地發現了他的蹤影。
單戀的癡情人兒總是會受苦的。這點蘇真兒分外能體會。
「我不愛!」蘇曜槐被擅自侵入的蘇真兒嚇得驚跳坐直起來,飛快的把手中的抱枕丟開,不假思索的給了她一個堅定答覆。
怎麼會愛?她可是個狠心讓真兒跳海的女人呀!他告誡著自己。
「哥!」蘇真兒忽地大叫蘇曜槐一聲,眼睛泛著一層淚霧朝他奔去,將他坐在床上的傭懶身軀壓制在她身下,眼對眼的說: 「你不會愛上語忻吧?我愛你!你知道我愛你吧?語忻有跟你說過,對不對?」
愛我!蘇曜槐完全會意不過來真兒瞬間的動作,只單純的聽到這句令他苦候、夢想良久的誓言,怎知心裡卻只有震撼而缺乏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