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馨怡神色一黯,粉臉低垂。「對不起……」
「對不起?」鄭湘奇輕托起她小巧的下巴,疑惑不解的看著她。
她的話中充滿濃濃的自責。「因為我,你累出病來,因為我,妨礙了你的事業,而我卻無法陪在你身邊。」
「這一切是我心甘情願的。」他眼中滿是對她的真情摯愛。
感動之餘,她心中有更深一層的無奈。「湘奇,我是不可能丟下我媽。」
「我知道。」他給了她一個支持的微笑。「如果你是那種不惜棄自己病弱的母親於不顧,只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孩,我也不可能會無可救藥的愛上你。」
程馨怡柔情似水的凝視著他,更確定鄭湘奇是個值得她付出全心愛意的男人。
「伯母好點了嗎?」關心的詢問。
她無助的搖頭,哀傷立刻襲上她細緻的臉龐。「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她只是躺在床上,說想早點一死尋求解脫……」
她抿著唇想忍住淚,淚水卻盈滿了眼眶,他滿心憐惜的柔聲安慰:「不要難過,她有你這個孝順的女兒照顧,病情—定會有起色的。」
「我不知道,她好消沉。」淚水滑下雙頰,她急切的說:「我必須快點進去,我媽現在時時刻刻都離不開我,你要進去看她嗎?」
「當然要。」
「那我們進去了吧。」
「等一下。」他握柔的替她拭淨臉上殘留的淚痕。「別讓伯母擔心。」
「你真好。」
他們相視一笑,手挽著手走進屋裡。
「馨怡——馨怡——」他們來到陳又梅的房門口,裡面傳來一聲聲暗啞、無力的輕喚。
「媽,我在這。」程馨怡急急奔向母親的床畔,自床頭櫃上取下了一杯水,細心的餵給母親。
鄭湘奇望著床頭上瘦弱、憔悴的陳又梅,很難將她和從前那個健康、爽朗的程伯母聯想在一塊。她的整個下半身全癱瘓了,蓋著一層厚厚的毛毯,她的上半身雖然能夠自由活動,情況卻依然糟糕透頂;灰白的頭髮、凹陷的雙頰、無神的眸,枯瘦的手掌……讓人看了不禁為之心酸。
陳又梅不安的看著女兒。「你跑到哪裡去了?我叫了好久,以為你丟下我……」
「怎麼會呢!媽。」程馨怡回首示意:「你瞧,是誰來看你?」
他走上前。「伯母。」
陳又梅盯著他看,眼裡只有不安而沒有半絲的歡迎。「湘奇。」
「好點子嗎?」他關切的問。
「不好。」陳又梅語氣激烈:「與其這樣一無用處的癱在床上,倒不如早死的好!」
「媽——」母親的話教她心如刀割。
鄭湘奇心中有著同樣的難過。「伯母,不要這麼說,別忘了還有馨怡陪著你.」
「對,如果她離開我,我就真的再也活不下去。」她泛著淚水的雙目無神地直勾勾的看著湘奇,它像—句宣告,一種哀求。
他完全明白她話裡的含意,這也就是他為何遲遲不敢來探望她及馨怡的原因。
自馨怡的來信中他已敏感的看出,程伯母此刻的無助感已經強烈到無顧於自己女兒的幸福,只想緊緊的佔住她。她之所以常將想死的念頭掛在嘴上,無非是想以此牽絆馨怡,牽絆渴望給馨恰幸福的他。為了馨怡,他能等,他相信程伯母終有接納他的一天。「馨怡不會離開你的。」
他迎視她的眼中——片真摯的保證,但陳又梅的眼裡仍然載滿濃濃不安及懷疑。
唐若可脫下鞋子,迫不及待將雙腳浸泡在冰涼沁人的溪水裡,—股清涼、舒暢的感受令她煩躁的心情頓時好轉不少。
她真後悔沒帶泳衣來,否則這會兒她就可以痛快的暢遊一番。不過此行完全是臨進起意,湘奇和他那該死的大哥一早就不見人影。午後,若可心煩的睡不著覺,只好獨自在牧場上閒晃藉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這是她首次走出牧場,非常慶幸自己這麼做,不然她就將永遠錯過這麼一處好地方,茂密陰涼的大樹,悅耳動聽的蟬鳴鳥啼,冰涼清澈的瀑潺溪流……
溽暑使得大家都躲在家裡,見四下無人,她索性往溪畔的大石頭上一坐,將及膝的長裙撩高,讓冰涼的溪水滋潤汗濕的長腿。她忍不住展顏而笑,就像一個瞞過父母找到新遊戲玩而深深沉迷於其間的頑皮孩子。
她用手掬水,撲拍在自己紅潤的雙頰和光潔的臂膀上,她玩得正起勁——
「若可!」
她對這明顯不耐煩的聲音熟悉透頂,心一慌,急忙站起身,慌亂的拉下撩高的長裙,誰料,慌亂使得她行動笨拙,腳下一滑——
「啊——」若可出於本能反應的尖叫,卻止不住失去平衡的身子直往下跌……
鄭威奇幾個大步及時抱住她,解除了她落水的窘境,繼而將燭扶上溪邊。
唐若可一待站穩,立即掙脫他的手,惱羞成怒的嬌斥,「看你做的好事!」
「我?」他忍住即將脫口的笑聲,看她狼狽的扭絞濕透的長裙下擺.「我好心拉了你一把,卻落得一頓指控?」
「要不是你躲在背後嚇我,我根本不需要你效勞。」
「我可沒有踮著腳尖走路,是你自己玩得太起勁。」他反駁。
「你跟蹤我?」唐若可凶巴巴的指控。
他笑意盡掃。「李嫂見你久久沒進屋,才要我出來找你,你讓我辛苦的找遍整個牧場,卻一個人躲在這裡逍遙。」
他一副極端不情願的模樣教她怒火更熾,話中滿是嘲諷,「原來是李嫂逼你來的,我就說嘛,你對我是避之不及,怎麼可能傻得『自投羅網』?」
他雙唇緊緊抿著,眼神變得冷硬無比。「我從來不逃避任何東西,尤其是女人!」
尤其是女人!
瞧他那副嫌惡的模樣,好像女人對他來說是最不值一顧的廢物。
她真想狠狠的揮拳,打掉他那冷硬的面具。「你從來不逃避?那麼無緣無故的爽約是什麼意思?」
她清楚的看見他眼裡有兩填憤怒的火花,而且愈燃愈熾。失約的人是他,真正有權利生氣的是她,鄭威奇憑什麼怒氣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