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崇倫是習慣了女人傾慕的眸光,但他從沒有碰過這麼大方表白的女人,他抿了抿唇,越過她就要走,但唐琳可不打算讓他溜了。
「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他難掩怒火的瞪視著三度攔他路的女人。
「這句話很傷人耶,尤其對一個剛救了你的救命恩人而言。」
「不想受傷就讓路。」
她怔怔的瞪著他那雙沒有溫度的黑眸,也不知道是那樣冰冷的眸光,還是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冷絕氣勢?她居然乖乖的退到一邊,看著那個她在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惟一看得順眼且動心的男人走離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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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一個星期天的午後,唐琳頂著炎炎烈日,拿著一疊「吉屋出租」的紅單子先在日式老房子外貼上一張後,再騎著腳踏車,往路口街角幾處有公欄的地方貼上單子後,再轉回來。接著,她再到另一邊的四周繞了一圈,貼完手上的單子後,騎著腳踏車回到老房子,她打開紅木門,走進前院,停好腳蹬車後,抬起頭來,看著那棵已結實纍纍的蓮霧樹。
她抓抓頭髮,脫下鞋子,赤腳爬上樹後,坐在粗壯的枝幹間,順手摘下一顆蓮霧,在黃色T恤上隨手擦了兩下,拿起來就吃。
大學畢業後的日子實在很難過,尤其對她這個體育系畢業的人來說更是難過!
她從來就沒想過要穿得美美的去什麼公司上班,可學校安排她擔任體育系助教,甚至到某個小學當體育老師,她老媽卻自作主張全幫她拒絕了。
說什麼不希望她繼續當個粗線條的女人,還立誓要將她改造成一個氣質美女,然後覓個好人家嫁了。
老天爺,她老媽還因此提前跟上了二十多年班的公司辦理退休,因為她自責,她覺得她這個女兒會不注重儀容、不愛漂亮,沒有女性自覺,都是因為她任由她跟著她老爸在道場裡打打摔摔造成的,所以她要補償她。
唉,她才不要她的補償呢!
思緒百轉的她將蓮霧的果蒂以拋擲的方式,扔到放在院子旁的一隻垃圾桶內。再看看這個她從小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的老房子。
爺爺奶奶跟著舅舅移民到美國享福去了,這個地方原本是要賣掉的,但房價一直沒起色,空了一年多,他們放棄賣掉,改為租屋,還說什麼,房子沒人住會壞掉其實不管賣掉還是租掉,她都捨不得,畢竟她在這兒住了好幾年,連這株蓮霧樹也是她種的,所以前陣子每每看到一個「你偷吃我家蓮霧」的房屋廣告時,她總會湧起一股心酸感。
因此,在爺爺、奶奶打算出租後,她甚至鼓起勇氣的說由她住這兒就成了,但兩位老人家跟爸媽全拒絕了,他們說一個女孩子住這個四周只有低矮圍牆的一樓老屋子,太危險了,即使她具有自保能力也不成。
唉,但她跟老爸、老媽還有弟弟住在一條街遠的高樓大廈裡實在不好玩,雖然什麼游泳池、健身房、中庭花園那裡都有,但她還是比較喜歡這個老房子純樸的感覺。
「叮咚!」有人按了門鈴。
八成是來看房子的,她沒搭理,雖然她照爸媽的意思到外面貼紅單,但她是陽奉陰違,她才不希望房子租出去呢。
所以連今天貼的紅單子來算,她已經貼了好幾次,然後晚上再去撕掉,等老爸、老媽又在罵可能是什麼房屋仲介偷偷撕走要她再去貼時,她再去貼……
「叮咚!叮咚!」
誰啊,這麼有耐性?按了老半天!
她煩躁的坐直了身子,順手摘了一顆蓮霧打算丟人時,目光一瞥向門口,卻見到一張漠然但極為熟悉的俊臉。
她眸光突地一亮,一時忘了自己是在樹上,她興奮的站起身,頭頂到樹枝,腳沒站穩,「啪啦啪啦」地摔了下去,瞬間還打落了不少蓮霧跟枝葉,好在院子的泥土軟、草也長,她這摔下來,屁股疼了些,手肘擦傷了些,其他倒沒啥大礙。
「叮咚!」
黎崇倫又按了一下門鈴,看到隔壁鄰居正以眼神告訴他裡面有人,示意他繼續按門鈴。
可問題是,他按了許久,還是沒人來開門。
他抿緊了唇,看了身旁的行李一眼,這黎家老頭派了一大堆人在到處搜尋不到他後,肯定沒料到他會跑回台灣吧。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希望能有一小段清靜的日子好過。
「我來了!來了!」唐琳將身上的枯枝樹葉拉掉後,這才出聲,她忙著順順頭髮,再拍拍屁股,趕忙跑過去開門。
「嗨!」她笑嘻嘻的看著在日本僅有一面之緣但印象深刻的酷帥哥,不過,他看起來似乎沒有認出她。
「你好,我想租房子。」他禮貌的說,但表情很冷漠。
「呃——那當然沒問題,可是你認不出我嗎?」唐琳不知道她此刻的頭髮像雞窩頭,劉海遮住了一大半眼睛,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這跟一個月前,美麗的日本娃娃可是判若兩人,再加上黎崇倫也僅瞥了她幾眼,他哪認得出她?。
所以當他聽到她的疑問後,也僅是敷衍的在她的臉上停留兩秒,隨即搖搖頭,便將目光移到這個看來頗為清靜的日式老房子。
一個小小的日式庭園,一株高大的蓮霧樹、木造的玄關、架高的四方迴廊,由敞開的日式滑門望進去,裡面的原木客廳看來也非常舒服,「我可以進去看看?」
她愣了一下,「呃——當然。」
黎崇倫走到玄關,脫了鞋子走進去,分別參觀了主臥室、兩間客房、一個廚房、衛浴、後面的小院子,在繞了一圈回到客廳後,他對這個環境相當滿意,而房子的地點又在台北東區鬧中取靜之處,步行約十分鐘,就有一家大型的百貨公司,這對他的生活與工作都極具便利性。
但他一臉滿意,唐琳可不滿意,他居然認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