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望著女兒,她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忽然起了這個念頭,也許是韓仕來往這個家頻繁了,和這孩子熟了……看不出韓仕這麼得孩子緣,尤其是這個孩子……
這孩子本來就沒有太多朋友,她也許是把韓仕當成是談天對象吧。
「菱,你韓叔叔有他自己的生活,我們不可以為了自己的方便,勉強他搬來跟我們住。」把牛奶放到女兒手上,相思輕又慢的聲音帶了些許慵懶,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呵欠。
即使是假日,她女兒也一向早起,對她這個有低血壓的人來說,這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她又同時不放心女兒一個人,通常只要相菱一翻身,她也會同時醒過來。
她和相菱睡的房間,是在二樓一間和室,雖然樓下也有一間房,但是比樓上的小,相美說她不喜歡,她要住樓上,相思也就依了她。
「可是,韓叔叔他已經答應了。」相菱捧著溫熱的牛奶,那雙如星月的眼睛彷彿載笑。
「……耶? 」
「韓叔叔說他在台北沒有房子,他住在朋友家,所以無所謂。他說今天一早就會把行李搬過來,我想應該快到了吧。」摸起面前的吐司,她一邊吃著一邊對媽媽交代。
「可是……」韓仕怎麼沒有事先跟她說?韓仕會不會是隨口應付,讓這孩子當真了?她應該打個電話問問韓仕——
叮咚!
「啊,一定是韓仕叔叔來了。」
咦?
「媽媽,我去開門。」相菱從餐桌上起身,手握起枴杖步伐穩健地走出去。
……不是吧?
第三章
曾幾何時,他這麼痛惡一切屬於光芒的東西,何時開始的?
「又要走了?」
「嗯。這一趟要到倫敦去,大概要待一個月左右。」
兩個人攀趴在兩家之間隔起的水泥牆,年紀此較輕的男孩子明顯矮了一些,那個十六歲的少女已經有一百七十公分高了。
「無所謂吧,反正你有家庭教師跟著。」男孩深邃的眼睛略帶陰轡和淡漠,緊抿的唇微微撅著不悅。哼,都待不到三天呢。
「阿弟,你怎麼了?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在陽光底下透明的臉兒融合關切,黑亮如鍛的明眸轉著疑惑,整著她視如親弟的鄰家男孩。
「……沒事啦。」進入青春期的男孩有一些逞強地帶著倔強的語氣。
少女瞅著他,忽然伸手摸摸他的頭。
「……你幹什麼?」男孩皴起眉頭,一張曬得黝黑的臉皮顯得燙熱和不自在。
「咦?以前你不高興的時候,我都這樣摸摸你的頭,你不是很喜歡嗎?」一邊訝異著,一邊還繼續摸著他那短短的平頭,手心感覺到微刺,「你頭髮理得好短哦。」
「你呀——」一個火氣升起,猛抓著那只纖細蔥白的手,頓著,惱著瞪著那雙軟亮的含笑的眼神,忽然又洩了氣,放任了那只把他當小孩一樣安撫的手,瞅著她,他別有所指地說:「你在外頭工作歸於作,別惹一堆有的沒的回來,知道嗎?」
「什麼有的沒的?」那淡淡慢慢的口氣是感到有一些好笑,不知道他說著什麼。
「……笨。」
只看見他嘴一張,咕噥一聲,也沒聽到他說了什麼,倒是看到他那埋怨的瞪眼,少女淡扯娥眉。
「你是不是在罵我?」這一質問,那淡漫的聲音顯得清冷了許多。
「你哪一隻耳朵有聽到?」男孩扯起一邊的嘴角,笑得有些狡黠。
「我看你的眼神都知道了。」少女冷冷一哼。
「你有那麼聰明嗎?」男孩也是一個冷哼,只覺得她遲鈍得要死。她要當真能夠看穿他的眼神,那她就不會老把他當作小孩了。
「那起碼比你聰明了兩年。」修長的手指輕彈他的額頭。
「哼,年紀算什麼,又不能跟智商成正比,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就可見你的腦袋裝了什麼。」
「我不給你帶禮物了。」
「誰希罕。」
「阿思,」車了。」門外,傳來一聲呼喊。
「……我得走了,再見。」少女微微一笑,嘴角浮起一個酒窩。
「……自己小心。」男孩眼神更閡,目送少女的背影。
忽然她回頭,認真的的說:「我還是會給你帶禮物的。」
「隨便。」
「我記得下個月是你的生日。」 陽光下!少女笑瞇了眼,揮揮手上了車。
男孩的眼給陽光刺了眼,微瞇了眼,在光芒中,又一次送走了少女。
* * * * * * *
「我的房間在哪裡?」低沉的嗓音有那麼些許溫柔,詢問的對象是一個失明的小女孩。
「樓上和樓下都還有一個房間,不過樓下的媽媽拿來堆雜物了,一時要整理也不方便,韓叔叔還是跟我們一起住樓上好了,那本來是客房,一直都維持得很乾淨,只是浴室只有一間,韓叔叔可以跟我們共用。」相菱領路往樓梯走。
「要我牽你嗎?」韓仕瞅著她小小的步伐往上,考慮放下一個旅行袋。
「不用,我很熟的。」小臉兒淺淺一笑,在自己家裡,她一點都不像有視覺障礙。
一小一大緩緩往樓上去,在客廳裡篁著他們的相思,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透明人,嚴重的被忽略,晾在一旁。
韓仕真的要搬進來?他怎麼可以聽一個小女孩的話,事先又沒跟她打一聲招呼……
她攢起眉頭,環抱著胸膛。
她得找他談一談。相思也跟著上去。
樓上有一問起居室,兩間臥室僅隔著一面牆,主臥室靠近裡面,另一間靠近樓梯。
房門敞開著,相菱的聲音傳出來。
「……還有什麼需要,叔叔可以跟我說,我會告訴媽媽。」
「相菱。」相思走進去。她女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獻慇勤?
「媽媽,你要來幫叔叔整理行李嗎?」一個甜美的笑容轉過來。
「這個一會兒再說,我先帶你下去把早餐吃完,來。」她拉起女兒的手。
「媽,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你在這裡幫忙叔叔。」相菱放開母親的手,握著枴杖往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