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和化療讓他對任何食物都失去了胃口,但不想讓她失望,孟海還是笑著點頭。「好啊!我肚子正餓呢!」
「那我馬上去拿!」太好了!他已經許久不曾喊餓了。水灩聞言很是欣喜,急忙起身穿過另一扇門,到隔壁廚房去拿電飯鍋裡的蒸蛋。
這間「總統套房」和一般病房並不一樣,除了病人躺的「主臥室」和給家屬睡覺休息的房間外,還設有客廳、浴室和廚房,簡直就像是住家那般。自從婚後,水灩就已經「搬」進來住了。
不一會兒,她拿著熱呼呼的蒸蛋回來,然而才餵他吃了一口,孟海就忍不住歎氣──
「水灩,這是妳親手做的吧?」看那種用家用容器裝的就知道。
「是啊!怎麼了?不合你口味?」
「不是!我只是覺得很難過。」黑眸深邃瞅凝,孟海幽幽歎了口氣。「妳特地為我做的食物,我卻嘗不出它的味道了。」唉……化療的後遺症啊!
「啪」地一聲微響,從來不敢在他面前掉淚,保持堅強樣貌的水灩,此時終於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淚珠就這麼落在他手背上,一滴、兩滴、三滴……像開了閘的水門似的,再也停不住。
化療讓他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要繼續下去嗎?要嗎?
「哎呀!妳哭什麼?等我好了,什麼味道都嘗得到了,別哭、別哭……」他急忙笑著安慰,想展臂將她摟進懷裡,卻有些力不從心,只好誇張地以眼神示意她自己乖乖投懷送抱。
水灩果然不讓他失望,輕輕靠近他懷裡,可淚水卻依然不斷湧出,嘴裡斷斷續續輕泣,「孟海……孟海……我們該怎麼辦?陳醫生他……他建議給你安寧療法……」
「安寧療法啊……」孟海苦笑,其實也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並不訝異主治醫生會這樣建議,不過……就算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不想放棄!「不!我不要!水灩,我答應過妳,要努力到最後、要給妳『性福美滿』,就算到最後一刻,我依然不輕言放棄。」
「孟海……」聞言,她淚水更是止也止不住。
抱著她,孟海突然道:「水灩,我告訴過妳,我在做血液干細胞的研究嗎?」
點點頭,她看著他,覺得他好像下了一個重大決定。
「告訴妳,因為我父親死於血癌的關係,所以我從小便立志當醫生,在取得血液腫瘤科的醫生執照後,我沒有往實務行醫去走,反而轉進純學術研究,致力於干細胞對於血液疾病的療法,目前算是小有成果。」
「然後呢?」她知道他肯定有啥話要說,絕不是隨便講講。
「我決定拿自己當白老鼠!」虛弱一笑,眼眸卻透出堅決光彩。「幫我打電話叫金剛兄弟他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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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開什麼玩笑?」病房內,在聽完孟海的「白老鼠計劃」後,金剛兄弟異口同聲吼了出來。
「拜託!我現在很虛弱,禁不起你們金剛合體的熊吼。」白著臉苦叫,孟海真的覺得自己當病人當得很窩囊,不但沒發揮病人應有的「權利」,動不動就發脾氣讓別人難受,反倒常要看人臉色、被人吼,有沒有天理啊?
聞言,兩隻金剛這才驚覺自己正在吼病人,臉上不由得愧疚萬分,兩人互瞄一眼後,由王雄一率先開口──
「孟大少,你很清楚,我們研究用胚胎干細胞培養出的造血細胞來治療血癌的方法,目前只處在研究室實驗的階段,根本從未移植進人體過,很多的技術問題還沒解決啊!」搖著頭,為他的大膽想法而心驚。
「那又如何?我將是第一號人體試驗。」孟海微笑。
「若真這麼做,也許你的身體將會排斥這些在實驗室培養的組織,屆時,可能讓你提早說再見!」王雄二也跟著搖頭,不相信他會不清楚這些。「以目前醫學而言,等待骨髓移植是最萬無一失的方法。」
「你們覺得我還等得下去嗎?」孟海平靜反問,聲音極輕。「有多少血癌病患就是在等待中死亡的?我不以為自己比別人幸運,能在最後一刻等到符合自己的骨髓捐贈。」
「孟大少……」金剛兄弟頓時哽咽。
「我不願再等了,讓我做最後的一搏吧!就算最後有啥不幸,也能留下人體試驗的豐富醫學數據給你們做參考,好為後人造福,不是?」他笑了笑,倒看得很開。
這下,金剛兄弟紅了眼,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好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水灩。
一旁,從剛剛就默然不作聲的水灩,這時不禁緊緊握住孟海的手,水眸含淚地深深瞅著他良久,最後沙啞低問:「孟海,你是認真的嗎?」
「是!水灩,妳願意支持我嗎?」反手握住她的,孟海眼眸堅定,臉上掛著沉靜微笑。
「好!」眼淚瞬間掉下,她願意陪他玩這場賭局。「我請陳醫生過來一起討論該怎麼進行移植。」
第十章
經過一連串的縝密研究與討論,他們終於進行了移植手術。然而,就在手術後的第一個深夜,嚴酷的考驗便已降臨。
「他在發高燒!」摸著他身上的燙人溫度,水灩驚慌叫了出來。
慌叫聲一起,立刻將在病房內打盹,隨時等待有任何狀況的眾人給驚醒了過來,紛紛迅速圍至病床前,做各式各樣的檢查。
「糟!他的身體出現排斥現象了!」王雄一懊惱叫道。
「心跳呢?血壓呢?多少?」陳醫生緊接著喝問。
「正在急速下降中!」王雄二看了眼儀器,不禁失聲驚喊。
「排斥作用太強了,他的身體負荷不了,馬上進行急救!」陳醫生急喊,手不稍停地進行一連串的急救動作,針劑、藥物一管管直往他身體裡打,份量之多,簡直像是要把他變成「藥人」。
一旁,將一切都看在眼裡、聽在耳裡的水灩,此刻已然渾身僵直,神情呆然地握著那可能即將失去生命躍動的枯瘦大手,嘴裡不斷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