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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秦天淨揉了又揉惺忪的睡眼,昨天她一定是太累了,才會睡得這麼沉,即使屋外風雨交加,她也能安心地一覺到天亮。

  只是一種規律的聲音滴滴答答地迴盪在整個屋內,要比窗外的風雨聲還要惱人。

  她拖著一身又鬆又垮的衣服,打開了半掩的門,觸目所見的景象不由得令她感到一陣心驚。

  她跑到窗戶邊,看見老屋外的庭院一片狼藉,四處全是折斷的枝葉和木板磚瓦,昨夜還能辨識的芭蕉棕櫚全都不能倖免地被風雨剷平,只有籐蔓仍糾纏不清地散落垂掛在孤立的老樹上。她彎著腰打量著屋樑,屋瓦一片青一片黑地交雜錯縱著,梁簷上還泛著一抹苔綠,不勝摧殘的老屋外看來最完整的只有牆角邊雜亂的野草。

  秦天淨低頭看著駐足的地板,濕淋淋的一片水漬,她不禁大呼:「啊——水淹上來了。」

  「水不是淹上來,是從屋頂上漏下來的。」殷慕儒手拿著水桶,穿著一件白色長袖的襯衫和黑長褲,捲起了大半的衣袖和褲管走來。

  「我想今天又有颱風假了,等水退些,我就可以送你回家了。」

  她失望地不願回答。

  他看著她的腳,關心地問:「你的腳好一點沒有?」

  「好多了,睡了一晚起來,什麼都忘記了呢!」

  「那就好。」

  「這屋裡怎麼會這樣呢?」秦天淨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颱風威力,更沒有住過這樣驚險的老屋。

  「沒關係,趁這個時候,丟掉一些不必要的東西,這屋子是需要好好地整修了。」

  秦天淨抬頭看見天花板染了一大片水漬,沿著牆壁的角落將整個書櫃打濕,殷慕儒移開了書櫃,搶救了不少書籍,卻還是弄濕了不少文件書信和擺飾。

  她走近,驚奇地看著堆積如山的書籍,隨手拿起了一個擺在書櫃上的易拉罐,上面全都是奇怪的圖文,她好奇地搖了又搖,滿臉狐疑的表情。

  「這是什麼?這罐都還沒有打開過,怎麼會這麼的輕?」她問。

  殷慕儒回頭看,笑著說:「哦——那裡面裝著塞納河畔的空氣。」

  「空氣?上面寫著嗎?奇怪——我的英文真的有這麼爛,半個字都看不懂。」她挑高了眉。

  「上面寫的是法文。」

  「你也懂法文——」秦天淨由衷地佩服他。

  「嗯,塞納河在法國,就像埃及的尼羅河、中國的黃河長江一樣,都是屬於它們的文明之母,是象徵著一個國家的藝術圖騰。」

  「你去過嗎?」 

  「去過,我還記得河的左岸有巴黎聖母院、羅丹美術館、艾菲爾鐵塔;右岸是香榭大道、羅浮宮、凱旋門,真是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這些生意人可真有眼光,他們就是看準了這個地方的藝術氣息濃厚,才會想出這種主意,對不對?如果我來賣這裡的空氣,肯定就不會有銷路。」秦天淨抿了抿嘴,心想,真是服了這些商人。

  「不錯,這罐賣的是一種藝術風格、一種生活時尚、一種悠閒的氣味。我只要拿著這幾斤易拉罐,就彷彿可以帶回記憶,聞到那裡的空氣——就好像,秦生食品賣的是口腹之慾,這個易拉罐賣的是心靈的慾望。」他將易拉罐握在手中,拿得遠遠的仔細打量。

  「你比喻得真好,心靈的慾望……殷大哥,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打開這個易拉罐,可不可以等我,讓我也聞聞看?」

  「阿淨,何必等呢?我現在就可以打開,一起分享,只是你不要一口氣吸得太多。」他打趣著。

  秦天淨一臉認真地說:「我不會的。」

  「好。」

  殷慕儒說完,隨即打開了易拉罐,「啵」的一聲,彷彿有種魔力的氣味,盈盈地在他們眼前溢出。

  殷慕儒把易拉罐拿到秦天淨面前,看她鄭重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可愛天真的模樣,撩撥起他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思。之後,他也湊近了易拉罐的開口,狠狠地猛吸了一口氣。他暗暗地嘲笑自己,才不過清晨,就已經有些微的沉醉了。

  「好了!這裡面的空氣都被我們吸完了,你覺得怎麼樣?」他趣味盎然地看著秦天淨的表情。

  「有幾秒鐘,我覺得我好像和你一起站在塞納河邊了!」

  「幾秒鐘,不錯:這樣就已經物超所值了。」說完,殷慕儒想要將用盡的塞納河空氣易拉罐丟棄。

  「這個易拉罐可以給我嗎?」秦天淨從他的手中搶下來。

  「當然可以。」

  殷慕儒笑笑,隨即轉身忙著收拾。他沒有看見秦天淨寶貝似的擦拭著易拉罐,一心想將它永遠珍藏的模樣。

  他埋首在一堆凌亂浸濕的雜物裡,隨手將手中一本厚厚的相簿丟進了垃圾袋裡。

  「慢著!那是相簿耶!不要丟了。我可以把它們攤開來晾乾,或許還有一些沒有弄濕的——」秦天淨飛奔上前,將相簿從垃圾袋裡搶救出來,她攤了開來,猛然後腦像被人重重敲了一記。

  相簿裡面幾乎全是一個清秀的長髮女子的照片,再仔細看,還有殷慕儒和那女子親密的合照。

  照片上的女子氣質優雅、長髮飄逸,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斜倚著殷慕儒的肩膀,背景是美國許多的名勝山水。

  「這……這是你的女朋友?」

  「曾經是——」

  「可是你為什麼要把它們丟掉呢?難道你對它們都沒有一點眷戀了——」

  他聳了聳肩,瀟灑地說:「我回國以後,就結束了,還留著它們做什麼?」

  一陣靜默,秦天淨很想再追問,卻不知道要從何開始。

  「你可以告訴我她的名字嗎?」

  「她叫——艾萱。」

  他怔怔地看著秦天淨手上攤開來的照片,緩緩地打開心裡的第一道門。「她是我在紐約讀書時的同學。當我決定回來,她決心留在美國時,我們就注定要分手了,因為我們都知道,不管多深刻的感情,都敵不過時間和空間的等待,我們都告訴自己不要拖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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